领导说他不恋爱 第89章

作者:竹外桃花87枝 标签: 推理悬疑

第118章

  谢柏群像是触了电,贴着肖落的那几寸肌肤又痛又痒,有些不管不顾地收紧了这个拥抱,终于压抑不住地掉了眼泪。

  哭的时候也并不出声,只是肩膀连带着脊背耸动,牵连起来回处理了几次的伤口。

  称不上刀割斧凿的疼,更比不上肖落的万分之一。但抱着男人的时候,心里依旧百感交集。

  想庆祝劫后余生,又担心前路茫茫,说了重话的歉意,以及想要被安慰的委屈,千言万语最终都被心头拉扯的疼痛感盖了过去,他想象不出肖落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这样孤独地一遍遍在梦里描摹他的身影。

  但他又前所未有地喜悦,被人这样全副身心地仰仗,用看不见的绳栓在一起,即便穷途,也有归路。

  谢柏群没有打碎肖落为了自我保护构建起的幻觉。

  如果这是他的幻觉的话,他祝愿对方,有个好梦。

  肖落似乎也不意外他的哭泣,只是终于扬起了一点微末的笑意,手指蹭着他的脸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要不要上来?”肖落问他。

  谢柏群看着那张本就不大的床,怕自己上去再压了什么管子,加之护士晚上多少也得过来查房,叫人看见人,影响不好。

  最终摇了摇头,把椅子换了一边,让肖落扎着留置针的那只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两个人的手都凉,唯独掌心余下一点暖意,他们毫不吝啬,把自己身上能够给出的温度,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对方。

  “很晚了,要不要先睡觉?”谢柏群趴在床边看着他。

  “不困,你困了就睡吧,想看着你。”肖落语气和煦,没有什么歇斯底里,也不似何家兴说的那样有攻击性和自我封闭。

  肖落很想撑着多看谢柏群一会儿,但他经历过太长时间的不眠不休,身体被透支得厉害,不多时又昏睡过去。

  谢柏群看着他安定下来,也找了个陪护床躺上去。这一觉他也睡得极沉,一直到天光大亮,护士和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才顺便把他叫醒,问他是哪个病房的,怎么跑到这儿来睡。

  谢柏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是病人,是肖落的家属。虽然名义上过来陪护,结果自己睡得比病人还沉这种事儿说起来也怪丢人的。

  肖落也已经醒了,他看了一眼医生,又看了一眼谢柏群,有些艰涩地问:“你们……看得到他?”

  肖落这话出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忽然觉得一阵寒风掠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医生看着敞开的窗户,忍不住提议说:“把窗户关上吧,降温了,挺冷的。”

  肖落的眼神还死死地盯着他们,重复问了一遍:“你们看得到他?”

  小护士惊惧交加地点了点头,本来就很害怕过来看这个病人了,现在更渗人了。难不成这个屋子风水不好,还能见鬼了不成。

  谢柏群有些哭笑不得,上前虚虚拢住肖落的脖子,轻轻在他唇上飞快碰了一下,说:“是真的啊,不是在做梦,我昨天晚上飞机过来的。”

  原本谢柏群想等着肖落清醒了之后的感动或者惊讶表情。

  但是在被亲完的时间里,肖落依旧半信半疑,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谢柏群,又看了看医生和护士,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医生上前拍了拍谢柏群的肩膀,示意谢柏群稍微让个位置给他检查肖落的情况,说:

  “要相信科学啊相信科学,今天状态看上去还可以啊,要不要再调高一下床的角度试一下。”

  肖落没有说话,医生似乎也习惯了,也就是口头问一下,另一边已经上手去调高床的角度了。

  床的上半部分慢慢抬起来的过程中,肖落浑身有些紧绷,咬着牙关,抬到110度左右开始出现心律不齐的迹象,医生又放下来了五度。

  “现在是……怎么样了?”谢柏群有些担心地问。

  医生也看到刚刚谢柏群亲他,心下也明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耐心地解释道:

  “现在还好,一开始真的每天提心吊胆。他送过来的时候身体各项数值都很低,一开始是我们以为是脱水和营养不良引起的昏厥。

  但是在做检查的时候,就开始各种出状况,他肋骨因为外力打击,断了两根,有一根断骨可能是搬运的过程里移动了一下,扎进肺里,直接就引起呼吸困难了,这幸好是已经到了医院里,不然真的不好处理。

  好不容易从重症出来了吧,前段时间又胃穿孔做了手术,此外比较麻烦的是腰椎和关节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他的腰椎是怎么能变形成那个样子的,腰肌劳损也很严重。不过这些还是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再考虑治疗方案吧。”

  等到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肖落自己按着床旁边的按钮,慢慢把床放平下去。

  “要休息了吗?哪里疼的话要说哦,不舒服就让医生给你加一点止疼,没事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柏群手上有点抖,尽管他听过何家兴的汇报,但再听一次还是心惊。

  更何况,这些都只是结果而已,谢柏群没有办法去想,肖落在那里经受了什么。

  肖落低垂着眉眼不看他,谢柏群也不介意,摸了摸肖落的脸,又捏了捏耳垂,像是拿到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一直忍不住抓着。

  肖落过了好一会儿,手指打着夹板的那边手蹭着想把被子拉起来,但动作有些僵硬。

  “怎么了?拉被子上来吗?是冷了吗?我关窗好不好?”

  “不关。”肖落猛的出声,情绪有些激动。

  谢柏群立刻回过身转过来站好,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不干,安抚他:“好,不关窗,那我多拿床被子给你盖着要吗?”

  “不要。”肖落依旧在和自己的被子作斗争。

  谢柏群看着难受,想帮他又怕刺激他,只能在一边干着急,不知道肖落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身体大概是适应了肌肉和关节的疼痛,肖落的动作顺畅了很多,把被子一直盖过了头,整个人蒙在里面,紧紧地抓着被子的边缘。

  谢柏群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肖落这是怎么了,不让关窗,又要蒙着头,用力把被子拉开又怕扯到人的伤,只能在床边哄,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哄肖落,过往都是肖落哄着他的时候多些。

  “肖落,落哥,我的宝贝,咱们别蒙着头了好不好?多闷啊,怎么了这是?”

  谢柏群脸不红心不跳地,故作轻松地说,只要没有别人在,他就可以做最厚颜无耻的崽。

  但是里面的人并没有被他努力出来的轻松语气所感染,依旧紧紧地拽着被子,隔着被子都能看见床上的人在发抖。

  谢柏群不可能任由他这样把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个鼻氧都还没撤的人,蒙着被子非常阻碍呼吸。万一再出现呼吸骤停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都不看看我吗?这么久没见着面了不想我吗?我也想见你啊,想了好久好久了。落哥,听话。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们先把被子拉下来。”

  “你别……看我……”肖落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恐惧。

  “别看我……”

  谢柏群如遭雷击,一下子楞在原地,不知道肖落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他只是隔着被子轻轻碰了碰肖落的手,轻声说:“那我现在闭上眼睛,不看你,你先出来,好不好?”

  过了很久,谢柏群感觉到被子里对抗的力量减轻了,冰凉的指尖从被子里露出来,搭在他的手腕上。

  “你可以确认一下,我闭上眼睛了。”谢柏群继续说。

  但床上的人似乎停止了动作,就只是那样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

  “你如果不出来的话,那我就走了,我走了也没关系吗?”谢柏群的语气冷下来,他不是没有情绪的,只是在肖落面前压着。

  就算他想怪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辞而别,现在也不是时机。

  但谢柏群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里搓着火。

  抓着他手腕的手猛的缩紧了一下,几乎在白皙的手腕上掐出手指印,但很快又松开了。

  昨天晚上自以为是梦境,能说出让他陪着他的人,现在面对着真实的人,却慢慢松开了手。

  谢柏群眼睛偷偷睁了一条缝,看见肖落露着半张脸在看他,脸上表情也看不清,留置针头已经歪得不知道捅着哪儿了,这人好像也不知道疼似的。

  伸着手想摸谢柏群的脸,但最终也没有碰上,只是慢慢把手缩了回去。

  “你走吧。”肖落缩回被子里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眉眼似乎笑了一下,说:“谢谢你还来看我。”

  “你什么意思?”谢柏群坐不住了,“肖落你看着我,说清楚是什么意思。”

  “开枪射伤你,让你陷入麻烦里,好像还……放了你的录音……直播你也在看吧……一定对我……”

  失望透顶了吧。

  肖落最后那句话说不出口了。他不想这样自我否定,但是他在清醒的时候说服不了自己。

  “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要我怎么夸你才相信?”谢柏群扯开他的被子,逼着肖落和自己对视。

  “我面前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他让我相信不论我陷入怎样的困境,都会有人奋不顾身地来救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在第二轮投票里,有9个人因为你的努力活下来了,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功劳。”

  “我不是你说的那么好的人,我没有做那么多好事……也不擅长那些……我给那家人钱是因为我确实是靠着对方的牺牲活下来的,那是我应该做的……”

  肖落错开了视线,他听见何家兴说,谢柏群把他做的公益都用了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肖落羞愧难当,他根本就不是那么好的人,他只是一个苟且偷生,半只脚踏进深渊的人,只是还不甘心就那样掉进去。

  谢柏群是他的可望不可求。

  即便谢柏群不来,他靠着自己的幻想,应该也能姑且着撑下来,等到这件事儿淡出公众的视野,那个时候他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你比那些还要好。”谢柏群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你救了很多很多人,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以为自己只是在做内应,在查情报。

  但是你知道你的情报救了多少人吗?缴获的六个仓库,违禁药品重量超过一吨,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如果这些毒品经过分销,将会流入接近百万个家庭,会毁掉无数人的人生,你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比我这些年,作为医生也好警察也好,或者是志愿者也好,所拯救的人,多得多得多了。”

第119章

  想象中的谢柏群,与现实里的谢柏群,在那一刻终于重叠,融为一体。

  肖落陡然发现,困住自己的不是过往,甚至于不是残破身躯与魂灵,而是他的自怨自艾、自甘堕落,就连伸手就能够触碰的人,都不敢触碰,明明只要踏出一步就能前往的未来,他却一直停滞不前。

  记忆里的少年成了青年,不,或许现在应该用男人来形容更贴切。

  已经成为不需要他保护的人了。

  肖落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劲,任由谢柏群帮他把被子掖好,把整个已经歪了的留置针干脆先拔了出来,按了床头的铃让护士过来重新换个针头,在这段时间里,肖落就歪在床上盯着谢柏群,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那个他陌生的自己。

  伟大、光明、正义。这些词语似乎永远和他没有关系。

  他学会的词是:忠诚、服从、使命。没有他觉得,只有他应该。

  肖落忽的有些迷茫,在小护士磕磕绊绊叮嘱了几句离开之后,他问说:“你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肖落的状态已经放松了很多,不像是刚才,像是一张随时会崩断的弓。

  “活着本身就是意义。”谢柏群毫不犹豫地回答。

  “活下来就有无数的可能。如果你现在觉得没有意义的话,那我算什么?”

  谢柏群越说越委屈,把脑袋伸到了肖落的手心底下,趴在病床边上。

  肖落轻轻地摸了几下柔软的头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红彤彤的眼,低声说:“是光。”

  是记忆里不会消磨的璀璨烟火,是他即便面临死亡,也无所畏惧的源头,是他一生里最值得夸赞的经历。比救了多少人都值得夸赞。

  “嗯?”谢柏群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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