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说他不恋爱 第70章

作者:竹外桃花87枝 标签: 推理悬疑

  “累了吗?你要不趴着睡会儿,还没过禁食的时间,还要辛苦你忍耐一下了。”

  肖落本该去拧大腿的手兜住了谢柏群的手,粗糙的手指摩擦着那双对比起他撑得上是细腻的指节。

  因为倦怠,肖落也没有劳心费神去回答谢柏群的话。

  在店里叫号儿去领餐的时候,主动拿了小票站起来去领谢柏群的餐。

  如果说谢柏群的餐还算是正常食量,张达的碗里几乎快要堆满了,店员端出来给他的时候都还特意叫了个男店员,端得颇有中西楚霸王的气概。

  张达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目光,接过谢柏群帮他拿的餐具,埋头对着那碗麻辣烫狼吞虎咽起来。

  活像饿死鬼投胎的似的。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几顿没吃了饿成这样。

  谢柏群吸溜着米粉,余光还打量着张达,谢柏群这边才吃了一半,张达的巨无霸的分量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只是张达的速度也慢下来了。但还是埋着头吃,一副恨不得自己的头塞进碗里的样子。

  “你也慢点吃,吃不完别勉强,大不了打包嘛,晚上接着吃啊。”谢柏群宽慰他。

  只是他才看见少年人微微抬了头,早已经是满面的眼泪,也不知道刚刚滴进碗里的还有多少。

  肖落从隔壁桌抓了一盒纸巾过来,拍在张达的面前。

  张达也没客气,抓过纸巾狠狠地擤鼻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突然怎么了这是?没事了吧?”谢柏群一直怕他背过去气去了。

  “好、好撑。胃要爆掉了。”张达哽咽着说。

  “你吃不了就别吃那么多啊,折腾自己还花我的钱。肖落,你帮忙去隔壁药店买点健胃消食片吧。”谢柏群轻轻拍了拍肖落。

  “可是我以后就吃不到麻辣烫了,我是不是要坐牢了。”张达的情绪依旧不稳定。

  “那得看你做了什么了?你做什么了?”

  张达大概也觉得哭丢人,一直遮着脸,用袖口拼命擦眼泪。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一直到肖落回来,把健胃消食片给他,张达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了一些,说:“我把毒/品给了我妈。我害死了她。”

  “毒/品,你从哪里拿的毒/品?谁给你的?”谢柏群问。

  “我……是在一个我妈经常会去拿药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的平阴公园的公厕最靠里面的隔间里,她每个月的今天都会去那里拿。所以我在想那里会不会有,然后我在马桶的水箱里找到了。”张达没打算隐瞒,他刚才只是害怕,下意识想逃避。

  “水箱?”正常人会在水箱里找吗?

  “那不是,电影不都这么演的吗?厕所里其它地方我也都找过了,没有,就想着会不会在水箱里。”张达这会儿已经不哭了,说话也顺畅了很多,只剩下充血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拿到那个药以后,去看了你妈,并且把药给了她,是吗?”

  “嗯……”张达点头。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去拿那个药只是好奇而已。因为我也只是觉得她在吸/毒,因为她有时候就像那种禁毒宣传片里的人一样,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然后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她也比较正常。但是就经常神智不太清楚,有点像痴呆了一样。所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张达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到那瓶密封袋里的药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一方面觉得果然如此,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相信,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我也不知道我对她还有什么期待,可能也是没有期待了吧,我就在想万一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我就想……考验她一下,我没有直接给她的,我只是把那瓶药放在了她的被子里。她手指可能碰到了,但那个时候她没有拿,我以为……”

  “你以为她不会吃的,是吗?不想承认自己的母亲可能是个瘾君子,是吗?”谢柏群接过他没有说完的话。

  眼前的少年几岁呢?十六?十七?只是高中生而已。

  “其实我知道她是。”张达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神采已经消失了,“知道她是shā o rén犯,知道她是瘾君子,也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但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想知道这些事。”

  “你说你知道她是shā o rén犯?你知道她杀了张霄的事儿吗?”

  “不,弟弟的事情我不知道,毕竟我平时是住宿的,我指的是另外的事,我妈她……杀了不止一个人了吧?

  这事儿我爸也知道,她们还为此吵过架,我爸让她不要再干那种事情了。就算那样干,弟弟也不会好起来的。”

  “这事儿你爸也知道?”谢柏群皱了皱眉头,刚刚他们问张浩然的时候,张浩然说他是猜的,说他不清楚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否杀了其它人,也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但是从张达的话来说,似乎张浩然应该知道更多。

  “他应该不会说吧?我爸就是个很蠢的人,明明我妈已经变成那样了,明明两个人整天吵架,他却还总是渴望什么完整的家庭,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啊!从我弟弟出生,长大,病怎么也治不好的时候就没有了啊!”张达撕心裂肺地喊道。

第97章

  不用谢柏群再去提示,刚露了点成熟萌芽的少年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宣泄口。

  哪怕面对的是两个并不相熟的警察,他的情绪也像泄洪似的汹涌直出,几乎是迫切地进行剖白。

  “我爸妈和你们说的什么?说我弟只是有点自闭?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智商比同龄的小孩低很多,基本没有办法完成学业,他一直都读的私立学校。

  因为私立学校有很多可以用钱解决的空间。所以他不管几岁都是没法自理的,而且随着他年龄越大……”

  “那种身体和心智的撕裂感就更强,你觉得很不适应,是吗?”谢柏群这会儿像个温和的心理医生。

  “啊,是的,是的,撕裂。而且不仅是这样,他有时候情绪会突然失控,失控的时候会躲在各种地方,把自己关在衣柜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会拿剪刀剪掉我爸妈身上的衣服,有一次甚至剪了客人的。虽然还没有伤到人,但是谁知道哪一天他就……”

  谢柏群没有说话,尽管他有一刻想为那个孩子开脱。想说那个孩子只是病了,想说那个孩子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他人,他只是害怕而已,但谢柏群不够了解张霄。

  从张达的叙述中,谢柏群忽然出声问道:“但他没有剪过你的衣服,是吗?”

  张达停顿了一下,迷茫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可是为什么呢……”

  “张霄他大概很依赖你这个哥哥吧,你不是说,他在放学路上被人欺负的事情,都是告诉你的么?没有和爸妈说,而是告诉了你。”

  张达想起自己口齿不清的弟弟。

  弟弟小时候,他也是很疼爱对方的,会经常带着弟弟出门玩,喜欢弟弟对自己那副全身心信赖的样子,觉得弟弟笑起来是最可爱的,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随着年纪增长,身边的同学开始以他弟弟的低能低智嘲笑取乐,他开始觉得和那么一个傻子弟弟一起上下学丢脸,他提出他要寄宿,慢慢地也不再提起自己有一个弟弟。

  慢慢地,大部分同学都不再知道他有一一个弟弟,有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

  但是张霄不知道这些,他因为哥哥上学寄宿的事情偷偷哭了很久。

  但是每个周末哥哥回家的时候,张霄还是会很开心,努力地组织着贫瘠的语言,想要和哥哥说自己这周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是哥哥说他忙,要学习,没有时间听。

  慢慢地,张霄就不说了,他比之前更沉默寡言,沉默得像这个家里的一个影子。

  张达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但是他不能细想,为了不让自己被愧疚所笼罩,张达拒绝去想这些事情,只是喃喃道:“但他不正常啊……”

  谢柏群耸了耸肩膀,他没办法对对方的人生去做评价,只能说换做是他的孩子的话。

  哪怕有爱意被磨灭的一天,他也会出于对于那个孩子的责任心,尽可能地给那个孩子好的生活的。

  “别在意我说的话,你继续说吧,你妈妈……”谢柏群把话题往高淑身上带了带。

  “我妈……她本来是个很漂亮的空姐,但是随着我弟……变成那样,情况也改变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是我爸带我们,还有保姆,我爸的话,我小时候他会带我去他工作室,这样他能边工作边带我们。

  但是我弟大了之后,他就不好把我弟带过去了,找保姆阿姨也不是很有人敢来,偶尔愿望来的,我爸又不满意。因为我爸的收入更高,所以他们俩商量过后,就让我妈辞职回家带我弟了。”

  “我妈也是那个时候变得奇怪的,会特别暴躁,容易生气,而且也不像之前那么爱打扮了,我家本来有养一条小狗的,她生气起来经常打那条狗,我觉得小狗可怜,所以让我爸把小狗送给别人养了。”

  “你觉得她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你弟弟吗?”谢柏群问。

  “嗯……”张达点了点头,低头盯着某个不存在的点,继续说,“那个时候弟弟还有上学吧,说是上学。实际上是我妈陪读的,我妈那个人本来就是爱面子的,你让她去一堆小学生中间陪读,老师那些肯定都会看她。

  所以她去了一段时间就不去了,只有中间午休的时候会过去哄他吃饭。我弟也认路,他上下学那条路很简单,我之前也带他走了无数次了。”

  “然后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了,那个要钱的男的让我弟害怕,我弟把这事儿告诉了我,我告诉了我爸,我爸找到的人。至于我妈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我爸告诉她的吧。”

  “你觉得那个男的是你妈杀的?”谢柏群问。

  “说不好,我只是觉得是,那个男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两个女的。”张达面无表情地说,就像是已经麻木了。

  “你具体说说。”

  张达估计电视剧什么的看得不少,叙述起来时间地点都很齐全,“那个人是我们小区里一个捡垃圾的大妈,嗓门大,有点疯婆子的感觉,经常是我们家的人一出门,她看到就会用本地话喊,什么傻子家出街了,精神病家出街了,大概是这样意思的话吧,我也没有太听懂,另一个人是住在我家对面的一个寡妇,身体不是很好,她一个人住,我爸有时候还会被叫过去帮忙换个灯泡什么的,她会来我们家坐一坐,我说的那个被剪衣服的客人就是她,那一次她骂我弟骂得很凶,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妈……”

  “收垃圾的大妈是我有一次半夜听见我爸和我妈在吵架的时候说的,我爸说人家说话难听你不要管她就是了,现在这样怎么办?你把人家砸得满头血,大概是这么段对话吧。

  至于那个寡妇……居委和物业的人来问过,说知不知道对面的人还住不住在这儿,我妈说她不住这儿了,回乡下去了,说是生病了,回乡下修养。

  但实际上那个阿姨之后再也没来过我们家,我妈不可能知道对方回乡下的。

  最主要的是,之前有一天我看见我妈在洗家里的鞋,我就想说我的鞋还不脏,不用洗了。然后我看到她的一双黑色的鞋子上,洗下来红色的水。”

  “你和你爸说了吗?”

  “没说。我说什么?我爸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不如说他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怎么不知道?

  一家人的事情,还不是都和隔着窗户纸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的。

  父母以为小孩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大的笑话了,我甚至觉得我弟其实也知道。他有一次问我说,阿姨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我们家了。”张达讥讽地笑了笑。

  谢柏群叹了口气。

  “你们抓我吧。”张达说。

  “我们抓你干什么?”谢柏群反过来问他。

  “我差点害死了我妈。”张达自嘲,“我不知道我想证明什么,我就是侥幸地觉得,她可以抵抗得住诱惑的。”

  “因为你打心底里不希望你的母亲是一名瘾君子。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绝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如果你重要的人成为瘾君子的话,你如果爱她,你应该做的是帮助她远离所有可能的诱惑,同时帮助她认识到,现实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不需要用药物构造的幻觉来逃避,那种逃避只会让现实人生变得更糟。”谢柏群提醒他,怕这个小孩以后也误入歧途。

  张达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在谢柏群和肖落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张达叫住他们。

  “你们真的不抓我?我真的不用坐牢吗?”

  “关于你是如何拿药并送给你母亲的事情,我们会当我们没有听过,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另外负责的警察,他们会给你做一个详细的笔录。至于你是否要坦白说你知道那就是毒品并且把它给了你的母亲……决定权在你。”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张达扯住谢柏群的衣服,几乎是哀求着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谢柏群目光里有些无奈。

  肖落忽然开口道:“你想要的不是公平,只是幸运的人生而已。因为人与人之间有差异,所以所谓的大家都一样的公平,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个社会能够许诺的,只有尽可能给出的机会公平而已。”

  “你知道什么!你又没有经历过我这种……”张达忽然提高了音调,店里零星的人都转过来盯着他们看。

上一篇:公理之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