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七宗罪 第31章

作者:南明离火 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暖房里居然有一个低矮的小石盘烤炉架,边上有各种器具和调料,有一个煮茶的炉子,还有一个半米高的冰箱。

  顾非声点开电磁炉,安静地坐在那里把冰箱里拿出来的雪花牛肉,鸡胗,馒头片还有龙虾肉用夹子单手缓缓地码了上去。接着用夹子夹了一块黄油,捻了一点孜然、海盐。低温炙烤下,那些肉和海鲜慢慢地变色,不到一会儿就发出了一阵阵诱人的香味。

  他抬头看了周阆一眼笑着道:“来。”

  雪花牛肉极嫩,完全不需要多高的温度烤多久,油脂就从牛肉里一点点被熏烤出来,香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周阆吃了一口,就见顾非声膝盖上放着个盘子,也用单手夹起自己缓缓地吃着。石烤盘的温度不高,他吃的动作也很慢,如果碰上白天没事的话,他估计能在这个玻璃暖房里吃一下午。

  顾非声提起一个紫砂茶壶放在小火炉上,用竹勺加入一瓢水,再放些干晒的姜片和烘焙麦谷进去。等到水开了,吃着烤海鲜龙虾和雪花牛肉片,尝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麦姜茶,整个冬夜都是暖和的。

  一时之间岁月安静,有一种窝在这里时间暂停,无论外面浮世繁华匆匆皆无所谓的美好气氛。

  吃过饭以后,顾非声坐在轮椅上任着楼梯墙上的升降梯带自己上楼。周阆跟着他上去,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放上床以后问他:“你要洗澡么?”

  坐在柔软的床沿边上,听他这么说后顾非声心里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忽然道:“周阆……你其实不用为我感到愧疚。我不值得你欠我的。”

  周阆心一沉。

  “我知道的,你一定是觉得我是因为你的缘故出的车祸。”顾非声表情有些无奈,“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周阆。我救你是心甘情愿,我愿为了你去死这句话也都是真的。因为我知道,我的命比起你的来说,微不足道的多。”

  周阆就半跪在他床边,以自下而上仰望的姿态皱着眉问:“你到底在瞎说些什么?”

  顾非声幽幽地叹了口气,垂着头与他说了实话:“我救你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值得。以我的命来换一个正直警察活着,对我来说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终点。在车祸的那一刻我选择为你付出生命,其实只是为了我的自私,我想让我的存在至少有那么一刻变得正确而真实。”

  “顾非声……“周阆一句话都说不出,良久觉得荒谬极了,一双眼睛带着惊讶直直的望着他,“你到底是犯了什么样大罪才对这个世界怀有这么大的愧疚?”?

  顾非声一愣,呆呆地看着他。眼前这个半跪在床边和自己对话的警察眉宇英俊的就像是希腊神话里的雕像,却有着谁也及不上的生灵之气。他是如此鲜明地在活着,走到哪里都是正义的存在,真是看得人刺眼又羡慕。

  多好啊。

  “我不要你欠我。”顾非声眼眶有些酸,“如果有朝一日我粉身碎骨,无影无踪。我不希望你记得我。”

  周阆心口难言地有些发胀,无数的感情就像是快要他冲破心防,但本人却还没有意识到,只把那些不寻常的感觉当成一种不适的疼痛。

  顾非声睡着以后周阆给他把被子盖好,动作细致温柔极了。

  他看到他床头边有一本书,名叫《无尽深蓝》,著作者是西尔维娅。这本书是在深海之中拍下的大量照片著成的。图片比文字更加震撼,整整200多页绝大多数都是海洋生物与蔚蓝大海的照片。

  蔚蓝的大海就像母亲的怀抱,无论是鱼群还是生命,都会从海洋而来回归深海而去。在无声的大海深处,那里没有光,却是一切的起源。

  仔细一看他床下还有几本明显看完了的书堆得四处凌乱,于是周阆替他叠好一一收了起来,打算帮他放回书房里。

  书房倒是很好找到,推门进去照旧是林立如木一般的书架。这间书房大得很,就像是个小型的图书馆。除了几排书架和各种密密麻麻的书籍,还有一张略带的欧式的儿童木质书桌放在有厚重窗帘的落地窗前,桌子边上带着一把有浮雕的椅子。

  那书桌不算高,桌面还有些倾泻,很像是中世纪贵族小孩看书写字的场所。

  周阆看了那张儿童书桌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了幼年顾非声趴在这上面读书画画的场面。

  桌面零星地摆放着用完了的墨水瓶,还有一根装饰用的羽毛笔。桌肚有一个抽屉,拉手是铜制的镂刻着海浪似得花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把抽屉拉开了,里面居然不是空的,咕噜噜地滚出来了一卷画纸。

  周阆看着那张画纸整个呈现发黄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时间已久。他把那卷纸拿了出来,一点点在眼前缓缓展开。

  画卷一展开,首先入目的是温暖的阳光,沙滩,海鸥和大海,那画无论是笔触还是颜色都生嫩得很,大块大块铺设的颜料更像是孩子的涂鸦,还有很多地方都没画好。

  黄色的是沙滩,橙红色的是太阳,蓝色的是大海,白色的是海鸥和帆船。一切的颜色都过于饱和,就胡乱地挤在一起,就像孩子眼中的世界纯粹简单,红就是红,蓝就是蓝,颜色只是一种表达。

  周阆缓缓把画卷展开到了最后,等到整张画纸全部铺设,他的呼吸一下子停了。

  眼前的海岛沙滩蓝天碧海,阳光明媚一片灿烂,可到了底下却出现了别的东西

  原本蔚蓝的大海底下被用黑色的颜料放肆发泄得到处涂抹,就像是要毁了这副画似得凌乱地疯狂画着涂鸦。而在这大片的黑色之中,白色表示白骨,橙色表示炼狱,红色表示鲜血。

  整副画的意境就从可爱的儿童画生生变了个调,就像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就像是梵高割掉耳朵以后淋漓的自画像。

  画的最后用孩童稚嫩的笔触不熟练地一笔一画署名:非声。

  画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截然不同,就像是南北两极。周阆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一句话:

  ——天堂之岛,地狱之门。

  他因为这一幅画身心俱骇,足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那副画重新卷起放回了抽屉里,把抽屉原封不动地合拢。在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已经把所有的惊诧给收敛了,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和变化。

  等到他回到房间以后,顾非声还在睡觉,只是看上去因为隐隐的疼痛睡得很不安稳。周阆走了过去,把他的被子给他妥善捻好到了下巴底下,并且依旧盯着他不放松,就好像他可以一直这么看着他看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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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套残障人士轮椅设备在鬼片里出现过

  是《安娜贝尔》

  闹鬼的房子很喜欢按这个

第40章

  周阆在房间里坐着睡了一晚上,天亮时候看了看睡得安详的顾非声,伸出手过去给他把落下肩头的被子盖好,盖完了以后手却忘了收走。

  顾非声的眼睫毛很长,细细密密地还带点翘,下眼睑有一点小痣要凑得很近才看得见。当他闭上眼睛,眼睫就能在脸上留下一点小刷子似得阴影。等周阆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指腹已经触上了人家的睫毛尖。

  顾非声睡梦中不适地颤了一下眼皮,周阆立刻把手给收了回来。他把那微痒的指尖搓了了一下,努力地平复了心头一丝麻痒的异样,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离开了。

  等他走了以后,再过了半个小时顾非声才勉强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右眼眼睫毛,指尖有些颤抖,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天色渐明,八点的时候门才再次被敲开。齐羽冬走了进来拉开窗帘让房间投进阳光,许夏把他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他去洗漱。等结束后又把他推到窗边,让顾非声可以好好晒晒晨间的朝阳。

  顾非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羽冬平铺直叙:“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顾非声转头问铺好了床走过来的许夏:“你们昨晚玩得开心么?”

  许夏把床铺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褶皱,闻言眼睛放光发亮,十分欢快地说:“我们和那位官娘一起吃了顿饭。她真的……真的太帅了!”?

  顾非声疑惑道:“发生什么了?”?

  齐羽冬低声告诉了他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来昨天她们三个姑娘吃完饭以后去地下车库取车,竟然在电梯里碰上了一个用手机偷拍女孩裙底的变态。

  上官绿饶当时面无表情就把变态的手给抓住了,甚至那个一米七几的猥琐男人在她一米八四的身高面前只能惊惧仰望,却甩不开她铁钳一般的左手。她反手一拧将其擒拿压下,再把手机夺下丢给齐羽冬让她彻底删除照片。

  等上官绿饶出电梯以后就把那个变态狠狠打了一顿,只用了一只手就把人教训老实了。后续巡逻警察来的时候还要带他们一起回去做笔录,直到上官绿饶不疾不徐从黑色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特警证。

  巡逻警察一看是东昌市特警二部队长,诚惶诚恐地敬了个礼把人赶紧抓走承诺一定狠狠批评教育。

  面对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短发一身黑衣的上官绿饶沉默不语地把证件收回,低头对许夏惜字如金地说:“走。”

  许夏当时被帅得几乎快要贴在她身上了。

  顾非声听了眼中含笑,也不嫌许夏吵,反而是很有兴趣地说:“下次有这种热闹我也要去看看。”

  “哪里是热闹呀?”许夏跪坐在地毯上,趴在躺椅边仰着头崇拜地说,“官娘那是为民除害,锄强扶弱!”

  顾非声笑笑看向落地窗外明媚的晨光,失血过多以后他经常手脚冰冷,许夏很及时地将一个包了绣花绒布的暖手包塞在了他手里。

  顾非声冲她道了谢,问道:“昨天东昌市阳明路十字路口出了一场车祸,你们知道么?”?

  齐羽冬点了点头:“知道。今早上了新闻,有记者拍到了现场画面。”

  顾非声:“死的人是谁有报道么?”

  齐羽冬:“好像是东昌市实验中学的学生,故意闯红灯跑上马路才被车撞了。”

  顾非声沉思了一下,手搭在躺椅扶手上,问:“死者的家属上新闻了么?”

  出乎意料的是,许夏点了点头:“上了!那个记者不知道上哪里得到的消息,搞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以后直接采访到她家里去啦。”?

  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记者的笔和网络营销号的键盘都是另一种更加锋利的刀子。有些平台为了收视率和流量,是不会管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给当事人造成伤害的。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猒乎求索。

  为了自身利益不惜伤害别人的行为,其实也是极致贪婪的一种。

  顾非声看着窗外的晨光以及院子里的植被,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两位护工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见用一种近乎凉薄疏离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起了句无关的话:“这季节紫苏倒是正好发芽,如果用来烧鱼去寒去腥,一定很好吃。”

  ……

  周阆一早就来到了东昌市局,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他的赵屏和季励见了他简直两眼泪汪汪。

  赵屏汪汪惨叫:“周哥你去哪了,今早罗队说你去见未婚妻了,可你哪来的未婚妻啊?”

  周阆把人推开,问一边的季励:“昨天晚上在阳明路十字路口出的那起车祸,死了个被下毒的小女孩,这案子与我们此次目的有关。家属有来认领尸体么?”?

  “来了来了。”很早就呆在警察局的季励举手说,“那个死者身份很好确认,她口袋里有学生证。今早八点上班以后警局就联系她学校再通过学校联系到了家属。现在正在六楼的法医停尸房门口……状态不是很好。”

  “来了几位家属?”

  “就一个,女孩的妈妈来了,她好像是单亲家庭。”赵屏嘀咕了一句。

  周阆想也没想就走到楼梯间按电梯,等门开了以后走进去按下了六楼:“去看看吧。”

  电梯一到六楼打开就听到了一阵哭声,那种声音周阆很熟悉,是挚爱消失以后人类能发出的极限悲鸣。但他不为所动,因为他不是来听活人哭的,他来是为了不让死者白死。

  东昌市局的法医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法医,此时正好脱了口罩手套防护服和防护帽,正在一叠文件上写报告。

  这位女法医主任名为张倩,曾是谢逐的师母。当年谢逐从学校毕业以后被他师父秦法医提到科室实习工作,三个人还一起共事过。因为谢逐的关系,所以周阆算是认识这位前辈。

  “秦师母好。”周阆下意识这么称呼,毕恭毕敬地说。

  女法医头也不抬:“我和姓秦的早离婚了,我有自己的姓氏,叫我张主任。”

  周阆并不是很擅长处理他人的婚姻关系,他从没有过母亲,自己也没有过对象:“张主任好。”

  张主任一转椅子,把手里写好的验尸报告文件一递:“验尸报告出来了。需要跟我一起看尸体讲给你听么?”

  “嗯。这样更直观一些。”

  张主任往拿过两个新的口罩,递过一个给周阆,自己再次戴上一副新的消毒手套走向银灰色的不锈钢停尸台。停尸台上有着一具矮小的身体,被盖着一层白布。

  周阆问:“这是您给盖的么?”

  张主任嗯了一声,这位女法医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是个女孩子,无论如何,总是要体面一点的。”

  周阆垂了一下眼睛,说:“请您开始吧。”

  带着口罩的张主任默默低头祈祷,又是一两秒以后,张主任的眼里有了点悲凉,带着皱纹的眼角也微微下垂,随即她把白布一把掀开,展现给了周阆一具骨骼尽碎死相不算好的尸体。

  “死者叶心冉,年龄十七岁。死因是颅脑、颈椎骨遭受外力冲撞破碎,并进一步挤压心脏和主动脉破碎造成的立即死亡。”张主任说完死因以后开始介绍死者的身体情况以及各种病史。

  “死者有明显的因毒品作用产生的身体过激反应,并进一步引发神经癫痫的征兆。”

  “死者手肘处没有注射针孔的伤口和痕迹,也没有过长期吸食毒品的痕迹,经过检查她应该没有毒瘾。比起这个,死者应该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哮喘病史。因为在她身上还有长期使用糖皮质激素的一些征兆。”

  周阆问:“糖皮质激素?”

  “是的。”张主任带着口罩看了他一眼,“糖皮质激素作为一种肾上腺激素,被常用来治疗哮喘。而且这种药物也是抗敏药,一些皮肤病的药膏也经常会有这种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