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七宗罪 第11章

作者:南明离火 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周阆快速把资料一目十行看完,随即往后翻,翻到了林霭家庭背景的资料上面。他快速浏览了那些事情,点开了几段电脑中的音影资料。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他看到了解到了一个青年万分悲惨的一生。

  ……

  林霭原本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工程师,母亲曾经是一个中学老师,后来因肾脏疾病辞职在家休养。

  世事无常,林父在林霭高三的时候,因突发冠心病抢救无效突发去世。再加上他母亲的医药费,林霭不得不在大学期间选择半工半读,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打了好几份工才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那点钱对于母亲的医药费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由于生活的重压加上亲人的去世,等到发现的时候林霭已经得上了重度抑郁症。

  他没钱去看心理医生也没钱去买药,这个青年一边表面身体完好无损地每日辛勤工作照顾母亲,一边顶着巨大的心里痛苦,日日夜夜向死而生般艰难地活着。

  杨星月是在两年多前接触到林霭的。与这个苦难的年轻人不同,杨星月是极其有钱的顶级富二代,金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再无聊不过的符号。

  十八岁的杨星月根本无心高考,由于个人心理扭曲且需求特殊,根本不能融入进高校宿舍生活。到了时间就随便考了个稀烂的分数应付父母。

  他父亲从来没有管过他,但杨星月的母亲对他还是有点希望的,就花重金给他请了一个家教,希望他在家能够重新补习一下高中知识争取来年复读再考。

  林霭就这么认识了杨星月,面对高昂的家教薪水,为了救母亲凑足医药费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其实第一次在初见到林霭的时候,原本百无聊赖的杨星月就起了极大的兴趣。

  这位青年待人处事温柔和蔼,长相也清秀精致。他眼角微微下垂,头发微长,五官轮廓十分柔和虽然有些阴郁但更显得脆弱易碎,只是接触久了后谁都会发现他无时无刻都透露着一股求死的忧郁感,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下一秒就会随时消失。

  林霭的声音轻柔,就像是午后阳光中飘落的尘埃。有几次课间的时候抑郁症爆发,杨星月甚至能看到那个瘦弱清秀的小老师在卫生间里无声的呕吐哭泣。每次等林霭整理好自己出来,依旧能温声微笑着对他继续上课。

  杨星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就像是用力一捏就会碎掉。

  重度抑郁症的感觉就像是有个巨大沉重的阴影无时无刻都趴在身上,无论做什么那个影子都在跟着自己无法甩脱。得了这种病的人再也感知不到快乐的存在,也没有对生活的希望,每一天都是阴暗的。林霭无时无刻都像被人掐着脖子,眩晕呕吐,甚至走在路上都经常感觉在不断窒息下坠。

  渐渐地,杨星月在越来越无法自拔的观察之中,愈发难以忍耐那种想要完整得到他毁掉他的冲动。

  为了达到目的,杨星月先开始用金钱一笔笔地借给林霭,一边天真又慷慨地表示他只想要帮忙,有些还直接打到了林霭母亲的医院户头用作救急医药费。林霭本不想接受学生的好意,但他的母亲那个时候又突发病况,面对眼前天使一般的学生,他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只写了张欠条就拿钱去救母亲。

  杨星月也没用急于用欠款威胁林霭,反倒是一步步以此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他先从家庭入手关心林霭的母亲,仗着富二代的家世和身份背景让她优先获得医疗资源,甚至不用排队等肾直接配型成功,安排进最好的医院做手术,还给她找了昂贵的护工陪护。

  面对这样体贴入微的学生,林霭不得不心生感激逐渐放下心防。可正当这个青年一点点开始信任杨星月的时候,他才开始露出自己的爪牙。

  一开始只是一个吻,突如其来地表示感激和亲密,林霭还能当成是年轻人图新鲜的不懂事。后来则是频繁的肢体接触,紧接着就是无法遏制的骚扰和纠缠。

  当林霭变得无法忍耐要断绝关系的时候,杨星月则立刻变脸,旁敲侧击地用他病床上的母亲逼迫他就范,接着温水煮青蛙一样用各式各样的软刀子令其听话就范。

  那些要求越来越过分,一次次挑战林霭心理底线。最后在一次药物作用下的强行□□之后,杨星月彻底撕破脸露出了丑恶的居心。

  从在身体上强迫穿刺,到以母亲性命为逼迫令其纹身,最后□□地被拍下照片,这些竟全部被拍成了视频,威胁他如果不听指令就发给林霭所有的社会关系者。

  林霭在这样的胁迫下彻底崩溃了,绝望到精神失常。原本就抑郁症再加上这样的剥削逼迫,他选择了偷偷逃跑。

  在母亲护理期结束出院以后,他从家里搬了出去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自己的住处,对母亲只说外出实习工作,切断了一切联系独自狭居在一间极小的出租屋里,靠着给周围筒子楼的小学生们当家教上上课赚取一点薪水维生。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直到他以为没人记得他了。有一天,林霭在家门口收到了一个牛皮袋。袋子没有标注寄信者是谁,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门口。等他进房间把袋子打开以后,雪花般的照片从牛皮纸袋里落了出来。

  有他在睡觉的,有他正在洗澡的,有他换衣服的,有他在出租屋里给小孩子们上课的……

  照片拍摄角度各个都不同,他这逃亡出来的两个月里所有的私人生活,全都被这些照片记录下来。林霭极度恐惧颤抖地去看那些照片,最后在牛皮纸里倒出来一部智能手机,屏幕正开着永亮状态没有锁屏,画面还在动似乎正在播放着什么东西。

  林霭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然后他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一愣,全身寒毛炸开血瞬间凉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袭击了他,击碎了他这副身躯里仅存的灵魂。他机械般的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黑色柜子,而手机屏幕上画面里的人同时也渐渐回过头来。

  世间最决绝的恐怖片也拍不出这样惊悚的画面。

  那一瞬间,在狭窄的出租屋内,林霭刹那间感觉墙上、柜子上,地板上,都生出了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那些恶毒的眼睛在一层层剥着自己的衣服,它们从眼球中伸出贪婪带刺的舌头,要把他这一身皮都给生生剥下,啃噬享用,只留一杆消瘦的白骨格格活动。

  林霭在当天晚上就自杀了。

  他用一把生锈的菜刀割了腕,力度大得几乎把整只手都砍下。

  他死去的时候整个人在角落缩成一团,蜷缩着死在了那些照片不曾拍到过的一个地方。一个鲜活的生命拂去一身肮脏的俗世尘灰,再也不用背负着抑郁症和别人逼迫带来的痛苦,就此彻底放松安宁地解脱了。

  ……

  直到播放到最后一个视频,里面没有拍到林霭死去时候的画面,但是却有血流缓缓地从镜头里渐渐流过,就像是一条红色的小溪一般从容地蔓延。

  这像是在告诉别人:有一个苦难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曾经努力与这个世界抗争过却失败了,用血做成的河与这肮脏的人间彻底划分界限。

第15章

  周阆看着上官橙橙给他发的杨星月电脑里上锁储存的那一个个视频,冰冷恶毒的镜头完整记录了一个可悲的灵魂在这世上的受难史。视频里的林霭五官清秀干净,气质看上去温柔又从容。但周阆发誓,他从没有看过活的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坚强的人。

  他呼出一口气,过了片刻,等到用多年警察生涯养成的强硬心理素质平息了心头的起伏以后,他才重新拿起上官橙橙给他的彩印资料。

  他想看看林霭唯一在世的母亲,想有时间专门上门去拜访一下。

  林霭和他母亲只有三分像,就这三分让林霭原本就清秀的面孔带上了一些阴柔。周阆看着林霭他母亲林念烟的照片,突然皱起了眉,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撑着头皱眉仔细思考了几秒,忽然过目不忘地记了起来!

  前不久由于他怀疑顾非声,所以派赵屏调查了他的资料,其中包括他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里面夹杂了一份关于他图书馆同事的简要描述。

  这林霭的母亲,可不就是他们图书馆的那个保洁大婶么!

  周阆沉默一秒,猛地抬头看了一下墙上分针已经又转了快两圈的钟,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我的牛肉面呢?”

  ……

  顾非声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着,不得动弹地强行缩在了一个逼仄角落里。

  他晚上是开着辆全球限量三百台的迈巴赫S650出来的,他心想无论这趟结果如何,表面上还是得装着去酒吧接女同事的。所以他想了想,就把这辆非常靓丽的白色敞篷迈巴赫给开出来了。

  他开着车,冒着违章停车的危险在乐福酒吧门口停下,等徐璘从酒吧里出来。这时候他坐在车上收到了一条短信,徐璘说就在他右边。正当他扭头探身去找的时候,露出来的一截脖子就忽然一痛,被针扎了一下,接下来他就晕晕乎乎没有知觉了。

  所以,敞篷豪车有风险,出门需谨慎。

  顾非声昏迷前心里叹了口气,飞快地心想这还算是个不错的晕法吧,至少比一棍敲晕好。影视剧里乱宣传作案手法,朝着人后脑一棍打下去是可以晕,但实际上致死的更多。现实中是做不到一下就打晕的,敲一百个人至少能死九十个,剩下十个天生脑壳比较硬。

  顾非声自认脑壳比较薄。

  等从昏迷中醒来以后,他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这是一间极为狭窄破落的出租屋,连他家不用的储藏间都比这屋子大许多。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中年女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一切都明了了。

  那女人正是林霭的母亲林念烟,据说她原本是个中学老师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后来因为生病辞职了。平时在图书馆里顾非声就觉得这个爱八卦的保洁阿姨总面黄肌瘦的,现在不加伪装掩饰后,这位母亲的眼里满是寒冷和恨意,还带着一丝疯狂。

  她走过来,站在顾非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阿姨你学徐璘上网讲话还蛮像的。现在上了年纪的人都这么时髦么?”顾非声苦笑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和奶奶,这两位老佛爷每天都在全国K歌上比起歌喉,还总喜欢发微信催着他去点赞。

  “我偷了徐璘的手机,她放在办公桌上,被我打扫卫生的时候拿走了。和你说的话是从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里复制的。”林念烟冷冷地说。“我把杀我儿子的禽兽弄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顾非声好奇地问:“阿姨,你怎么知道杀害你儿子的凶手是谁的?”

  林念烟提到这个就钻心割骨般痛:“林霭有一封遗书……”

  顾非声听着中年女人突然爆开的哭声在逼仄的房间里传开,保持了绅士该有的沉默。他想,咦?这个症状好像有点像严重打击下产生的精神分裂。

  等过了一会儿,顾非声问:“你能告诉一下我你是怎么杀杨星月的么?”

  林念烟缓缓止住了哭声,放下手,蜡黄苍老的脸上满是怨毒,眼里甚至出现了疯狂……

  整桩案件这么看下来就一目了然了。

  杨星月这个富二代内心极度变态扭曲,盯上林霭以后把他当成宣泄口,将其折磨逼他自杀。这位母亲在遗书中知道真相以后,为了复仇专门替自己的猎物物色了一位人选做诱饵。

  她敲定了那个诱饵是顾非声,随即应聘进入了图书馆做保洁。

  林念烟利用图书馆的公共电脑和公共邮箱给杨星月发去了顾非声的资料,一步步放下诱饵,她不急于出手,就看着自己的猎物一点点深陷进去,直到他愿意露面为止。

  一年多了,她在图书馆矜矜业业做了一年多的保洁工,每天看着顾非声开着宝马上下班,还跟踪过他回家好几次。每次见到他用与自己儿子相似的容颜对她微笑同她温柔问好,这不亚于对林念烟的另一种精神摧残,让她活得比在地狱里还痛苦。

  每天白天她要忍着万念俱灰的心粉饰表情上班,和顾非声打招呼看他活得比谁都好。每天晚上她却整宿整宿睡不着,无数次噩梦醒来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哭着说“妈妈我死的好惨啊。”

  直到前几天,她真的等到那个人来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害死她儿子那个人,于是她选择在暗处冷眼等待,等到杨星月和顾非声交流完,趁顾非声离开去吃午饭的时候盯着杨星月去书架上挑书。

  那一天杨星月借了好几本医学书籍,在图书馆登记机器那里自助借阅的时候,林念烟作为清洁人员推着清洁车经过,状似无意地整理机器边上几本书籍,把并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放在了最上面。

  杨星月只看了一眼那本诗集就移不开眼神了,林念烟当然知道他会移不开眼。

  因为她最开始寄给杨星月的那张照片,就是顾非声坐在阳光明媚的窗边看书对着镜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他正看的那本书,就是现在林念烟手上的《泰戈尔诗集》(1)。

  他会看的,他一定会的!

  果然,杨星月叫了清洁阿姨等一下,拿过那本书籍翻了几页。神思也有点恍惚似乎有点触动。他英俊的面孔出现一些真实的怀念和悲伤,把手放在那页书上用力摩挲起来。

  由于他今天借的书已经到了数目不能再借,林念烟就把那本《泰戈尔诗集》给强行收回了。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杨星月露出了一个极为兴奋和渴望的笑容。同样,杨星月也没有看到她脸上万般怨毒的憎恨,两者的表情都扭曲诡异到极度吓人。

  在杨星月借书离开走了以后,林念烟就戴着手套在图书馆女厕所里把那本诗内页撕碎了后用马桶冲走。那上面有好几十页都淬了剧毒,只需一定点的剂量就可以致死。在很早以前她就把那本书带回了家,她作为内部人员甚至都不用登记借阅。

  林念烟把那本诗集放回了书架上,就像是一片含毒的松针落入了森林里。

  就算事后有图书管理员发现这本书损失缺页,也会认为是某个借阅者做的。他们会把破损的书籍挑出来进行封存一定时间后集中销毁或捐赠,再替换上一本新的搁在书架上,那时候就更没有人能够找到杀人凶器了。

  毕竟谁能想到致命的凶器,会是一本书呢?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有人期盼着能从书里得到金钱和美女满足欲望,那就不要怪书里出来的美人会销魂蚀骨再扒皮抽筋。

  林念烟不止一次痛快地想,既然那个禽兽逼得自己儿子死在出租屋狭窄的角落中,那她就一定要那个禽兽毒发身亡死在那个漆黑肮脏的巷子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顾非声十分好奇,他个地方始终想不通,“这个机关设计得太巧妙了吧?虽然爱咬手指是杨星月的习惯,但是这个习惯却没有办法限定发生的时间。或许他一整天都不会去咬,只要等到他回到家洗干净手,那你的杀人计划就失败了。”

  “谁说没有办法?”林念烟冷冷地看着他,“因为他看的那首诗,叫《渡口》。”

  顾非声恍然大悟。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在惊讶中将那首诗在心里背诵出来:

  “我和你会相逢在黑夜汇合于白昼的海边。”

  “在那里,光明惊退黑暗,林间的雾霭化作黎明。”

  “穿过迷蒙的泪雾,我专注地凝望着你的脸,却不敢肯定是不是重新看见了你。”

  顾非声叹息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道:“杨星月对于林霭那么执着,看到包含他名字的诗都会停留多看几眼。”

  “他又受过些什么阴影,一直特别偏爱黑暗狭小的地方,他的几个暗室都设置在不透光的水泥墙内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犯了性·瘾的人总会无意识地去寻找带给他安全的地方进行发泄。比起24小时亮着灯的市图书馆,肯定是那条连阳光都照不进的巷子对他来说更为合适。等来到了黑暗的地方,联想起诗中那句‘此岸的吻’,他一定会下意识有一些习惯性的应激动作。”

  顾非声顿了顿:“比如说自残,还比如说……啃咬自己不知何时沾上了毒物的手指。”

  林念烟看着他一言不发,被他说中了所有的事情。

  “真是精彩啊阿姨。你竟然用一本书和一首诗,就完成了自己的复仇。”顾非声赞叹道,眼里满是欣赏和佩服,“该说是您太过天才太适合犯罪,还是该说人心总太过丑陋,只要往最恶毒的地方猜测就能预见其行?”

  林念烟眼神发直麻木的说:“喂。你开着那么好的车还那么有钱,是不是觉得这间屋子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