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42章

作者:明灵不顾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本督既是借用的,便定会分毫不差地还回去。”

  与之一并相还的,还有其他。

  “用兵以谋,诸位若想分崩离析内部瓦解,大可对本督所言置若罔闻,回头自行告与总兵请罪。若求背水一战,不失战机,当不悖言,不违命。”

  云卿安敛了神色,话语掷地有声,“本督说一不二,既担相托,必竭力而行,负则自刎于关楼,以死谢罪,三军皆可为证。”

  与之并肩,为之担承。纵四面楚歌,亦共亦同。

  *

  作者有话要说:

  疑在后揭。

  (本章完)

第43章 东风恶 对总兵不设限。

  时泾是临时被贺凛给替换下场,专去给那位养伤暂退的司马大爷端盘递水的。他总觉得贺凛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是藏着了什么,却又秘而不宣。

  说来也是,毕竟现在谁也猜不出那位主儿是个什么心思,临到阵前,自己却首先成了个躺床上的伤患,以他这要强的性子,心里能好受才怪。

  伤的倒不算重,就是不养好担心恐在腰背落下毛病来。据说还是为了云监军才搞成这样。

  时泾叹了口气,在轻手轻脚推开门时还踌躇了一会,空出一边手来搔了搔头。

  “头屑还能用来堵伤口是吧,真给我省事。”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里屋传出,直让时泾哆嗦了一下忙缩回了手,干巴巴地扯了扯僵硬的面皮。

  昏暗,寂无声,却无法安歇。

  时泾到司马厝的跟前去,蹲在塌边替他把身后的伤给细细清理,换药擦拭,端来的水很快就被染红了。

  “亏了。”时泾的心揪了一下,这话来的没头没脑。

  等他的伤口被处理好了,时泾在即将端水下去时,回过身来,咬了咬嘴唇上的干皮略带不安道:“我就说句话,可能爷不爱听。”

  时泾苦了脸。

  时泾悚然一惊。

  “爷的心里可以装得下很多更多人,可我也真没见过有谁可以被装个满。”时泾闷闷地道,“就比如我,也不知是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入了您的眼。”

  “我倒不是怕爷的抽,就是……”时泾纠结着。

  “其实,不管爷您做什么,总有人会选择理解的。您大可不必藏着掖着一个人担着,反正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时泾语不惊人死不休,“云监军若是敢把您踹下床,我……我就敢把他的腿骨给捆实了。云监军若是奸邪成性,我就去和尚寺讨一捆经书,教化他不成,我就投尽尘世因果,为您去业障……”

  时泾浑身脏兮兮的,眼睛却很清澈,而他那短短的脖子上,一条绣得很精致的穗串环着一顶小小的皱巴巴的虎头帽将掉不掉,见了人还流口水,滴答滴答地又被那脖子的“兜”给盛住了。他的家人肯定很了解他,也很爱他,可惜分散了。也不知司马霆这黑心眼的那回怎么就愿意大发善心带回了他。

  司马厝不忍心地往里侧偏了偏头,“老贺没那么不中用。我的印信,在他那,若有变故,听他的就是。”

  ——

  司马厝的笑意更甚,想起初次见到时泾之时,这个年幼娃娃肿得跟个大馒头似的,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灌水了,整一个大蒸笼都装不下,也就曾经的司马将军府能勉强收留,给他一个安身去处。

  司马厝半点也不着急,静静等着时泾说,心知他们一个个都憋坏了不吐不快,就是不知他会义愤填膺,还是哀其不争。

  鬓发如云绕指柔。

  司马厝却听懂了,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你还能帮我讨回来不成?”

  自有打算。

  司马厝的脸僵了僵。

  司马厝依旧懒洋洋地俯趴着,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我爱听的,也没听你说过。还指望我这跳起来抽你一顿不成?”

  “您也别笑我了。”时泾局促道,“当初是谁左看右看看不顺眼,还非要给弄成钢丝来着。”

  “头发丝。”

  “时、泾。”司马厝实在听不下去了,咬牙喊出他的名字,阴寒道,“你忘了,当和尚吃不了肉,想给府里省点花销也不是不行。”

  “不是我啊。”司马厝抵死不认。

  不论是何因、何地、何为,司马厝都在扛,却从不会单为一人扛。

  函壇关隘的关城为封锁突破口、保障纵深内控制的兵力反击侵敌的有力支撑,所处位置控制着内外通路,凭险筑关于敌我必争的高山峻岭、依山傍水的咽喉之地。

  附近峰峦叠嶂,峭壑阴森,高高的墩台依傍着城墙一段,间隔不远护着前哨阵地岔道城。

  松柏被树下的人给撞的晃了晃,断碎的干皮没骨气地落了下来,落到底下那张手工粗糙的黑木长椅之上,而其上瘫坐着的那位——身残志坚的司马大爷在发号施令。

  “喊你们竖壁清野,你们慢吞吞地搁这遛鸟儿呢,照这进度到天黑都摸不到床板。还有,往两头跑什么跑?集中堆放,羌军还没来到这就上赶着投胎,不是,别撞一块投怀送抱……”

  “是、是是的总兵。”若干人等忙得灰头土脸。

  所谓竖壁清野,就是将城池周边的、一切有利于敌军的东西全部搬进城内甚至销毁,让对方无处藏身,一但其失去了隐蔽自然成为守城方攻击的活靶子,增强胜算。····应战的事多,从早上折腾到黄昏都应付不过来,不论是谁都是急出了满头大汗。可是总兵这会儿脾气也实在是臭了点,谁也不敢在这关头上前招惹。

  西城门被缓缓打开了。

  褚广谏等一行原先得了云卿安命令的人从城外回来时,个个面色难看得跟吃了土一样,倒是让那位吹毛求呲、乐此不疲的司马大爷看乐了。

  被招来同他瞎扯扯时,褚广谏率先破口骂了一句:“心真够黑的,逼着那些个生产硝石、硫磺、铅、铁的工匠和商行人都被困在了一块,动都不能动出去一步。谁不是有妻女老小的,如今却生生被当成鹌鹑一样圈着!总兵,咱看不下去。”

  或是愤然或是叹惋,指的是谁虽未明说,但这都能猜得到。

  司马厝将手放于脑后枕着,没急着答话,只略想了想就明白了云卿安此命的意图。

  加强物资管控,避免流通交易使羌军得以裨益。够狠,也够利落。云卿安这回的作风倒是对他味儿。

  众人见司马厝这不大上心的态度,心里又失望了几分,偏袒得明目张胆。

  褚广谏呼吸急促,狠啐着唾沫星子添火浇油道:“可不止这,阴损的路数他挨个能使个遍,连关里头人家的农药老鼠药都被搜罗一空,城池外围的河流以及空潭里面,这会儿在他一声令下后全他妈的沾了毒药!”

  果是阴狠到瘆人的路子,让人觉得凉飕飕的。却多少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不厌诈不厌损。”司马厝却是笑了,“一攻不得,僵持拉扯之下,有得羌军好受。”

  褚广谏一噎,无可反驳。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之无过,本督心善。”

  云卿安款款来时,四下噤声。

  而那位大老爷则是将脚底搁在老松树的树窟窿蹭了蹭,仰头闭眼干脆不见不闻放死赖去了。

  周围的人皆被挥退,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指望着司马厝迷途知返,却又无不是徒增悲叹。

  感觉到在难得的静寂中,那人靠他越来越近,司马厝扯了扯嘴角,伸臂一捞将云卿安带趴在他身上,似是忌惮一般地道:“吊着一口气,以便折磨人是吧?”

  不握菩提珠,横陈诛人刀。假仁善,就是立地成佛都渡不了厄。

  “留着给你出气。”云卿安眉眼弯弯,偏头时用下巴刮着他的腿根侧,磕撞着那硌人的硬骨,连睫毛都似带了温柔的笑意。

  司马厝神色复杂。

  好像,他就算是狡兔三窟、行千里路地绕了一个又一个的羊肠远道,也都能被云卿安给带回去,结结实实地栽手里去了。

  “总兵,我说与你听。原先从岐山运过来的粮草少说也备了两千石,虽不宜打持久战,但好歹一段时间内兵卒都能吃饱,老人小孩也饿不死。”

  云卿安将司马厝那跟老树皮不死不休的脚给掰过来捧在自己怀中,低着头用手自下而上地揉捏按压。

  没劝他收敛些有毛病似的臭气性,反倒还乐意惯着。

  “物资先是从仓库中调拨,其余都是来自民间,油、木制炮架、石灰、钉子、锄头等,城民参与分派协助。”云卿安笑望着他,“百姓愿意,他们相信你。”

  “相信朔边名将的脊骨受倾压而不倒不折,相信得还一片海河晏清,相信虽无厦宇亦有檐屋大堂,有田有米,往来种作。”

  司马厝呼吸微滞。

  清内鬼绝不可能会手软,但凡云卿安在这关头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司马厝都不可能会放过他,就是不知会可以狠决到哪般地步。

  对于他的用意,云卿安却只是看破而不说破。他故意在明面上给出一个机会,设下试探所想要的结果和解释,云卿安便默默地做足了。虽不知是否是装出来的。

  “我又不管你这些。”司马厝敛眸,按住了那只自他腿脚往上作乱的手,似是毫不在意,顾左右而言他,口气像是质问又难得地带了些近乎幼稚的气恼,“我只问你,禁购酒水,谁下的令?”

  时值冬日,酒水可以取暖,限制民间采购而发放给士兵暖身子正合适。不巧的是正赶上城兵统购,统计发放调拨都工量巨大,司马厝想要就得等上好一会。

  “我。”云卿安轻声说,“对总兵不设限,我替你收着。”

  暮色来时,替他温酒。

  (本章完)

第44章 万骨枯 惜命,不殉城。

  羌军兵至,鼓惊生烟,雪暗凋旗。

  苍穹阴霾密布,飞鸟俯冲落在血污斑驳的尸骸之上,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就绪,放!”随着方信的一声令下,黑箭射出如瀑,羌军仍旧在密压压地涌来,人多势众。

  掉落的残破长矛利刃被掩在了泥土和尸堆中,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似是苦苦挣扎的亡灵,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不住地飘荡,几近要淹没这整座关城。

  “慎动,以守替攻。羌军厉害的是骑兵,城外一马平川为他们至为关键的优势。出城迎战则难有胜算,利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坚守阵营方为上策。”方信庄重道,生怕身边的云卿安一个冲动乱来便坏了大局。

  “本督知晓。”云卿安也不介意,配合地应下。

  他们二人皆立于城楼,在这一片蜿蜒峻岭的前沿迎惊涛拍岸。

  原先便在壕沟有所布置,插上削尖的木棍,以及撒上铁蒺藜等迟滞敌军前进的东西,大大延长其受箭的时间。

  守城以箭守为妙,虽不足以完全抵抗,却是极为有效的消耗阻碍。而此前,云卿安命诸多工匠不眠不休地连夜赶制弩箭,其被众兵守着督促。这多少有些专制,却着实起了成效,尽最大能力地填补了箭楼的空缺。

  方信额头的青筋直跳,扣住兵刃鞘柄的手用力得仿佛都在颤唞。他后方的精兵也好不到哪里去,而贺凛抱臂时刻注视着这边,暂并未多言。

  番役迅速应下着手去做。

  “本督惜命,不殉城。不过是想在总兵来前给羌军一点彩头罢了。”

  “诸位稍安勿躁。”云卿安拢了拢雪鹅氅衣,长身玉立却仍略显单薄,清丽得似能被风摧破碎,神情却始终平静淡然。

  “且慢!”云卿安淡望着城下,面无波澜,似乎是对这十万火急的战情置若罔闻,却是又忽然间斩钉截铁地出言制止。

  然他的报告声已顷刻间淹没在了城楼上无数人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不断提水浇水而发出的嘈杂声中。

  云卿安回过身来,似笑非笑,未同他追究,而是唤了一众听命不二的番役上来,冷声吩咐道:“传本督之命,除却在外城随时待命作战的兵卒,其余凡是留守在内城里的壮丁皆需于半柱香之内,武装完毕提水登上城墙,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