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24章

作者:明灵不顾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姚锡祥不过是先前在不经意间得罪了魏玠,如今也遭到了清算,落得自裁这般惨烈的下场。

  “怕就怕在事无可避,擎苍者溃于荒野,蜉蝣者卷入险潮。”苏和风苦涩道。

  独善其身,何其艰难。

  苏禀辰起了身,向苏和风深深施礼。

  “这是做甚?”苏和风微感诧异,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苏禀辰却是坚持,恳切道:“悯玉虽不才,但愿自请入六科,以左右言路,纠察百司。”

  苏和风一怔,收回了手,沉默地背过身去。

  所谓六科都给事中,便是与都察院御史共同组成了言官体系。若进了里处任职,便少不得要弹劾抨击,与宦党等百官周旋。

  以苏和风的人脉以及苏禀辰的才情,想要进六科并非难事。可是……

  苏和风重重叹气,道:“为父先前只允你就认翰林院编修,便是不愿让你过多地被卷入是非。”

  “悯玉明白父亲的一番苦心。”苏禀辰微微抬头,望着苏和风孤决的背影道,“任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但事在人为,悯玉自有分寸。”

  若事与愿违,惟有逆流而上;若大厦将倾,惟砌之扶之,虽死不让。

  (本章完)

第23章 殊未屑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葬。

  云府上下张灯结彩,“囍”字极为显目。喜庆的红灯笼轻轻摇曳,府内却一片死寂,倒更像是空装得好看而实该拿去烧化了的冥物。

  不吉利。

  可这又确实是那位手握权柄的东厂督主云卿安的新婚夜。

  月隐柳梢若无依,星语不解悲愁事。

  入了婚房,倒像是进了坟冢。

  坐于床榻边的新娘并没有遮红盖头,面白如纸,双瞳涣散,她只似是一个提线的木偶般呆呆地用一把剪刀裁剪着喜被。

  一条长长的、蜿蜒如血的索命之物,在她的手中渐渐出现。

  风吹红烛,残泪未干。

  火没那么容易烧到他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日常所着的曳撒,连喜服都没有换,脸上情绪不辨,只在迈入门槛站定时才疲惫地用手捏了捏眉心。

  “那便交由你去办。”云卿安说。

  愿化成厉鬼,换祸首报应不爽!

  府外归人步履匆匆,将这沾满月光的夜路都生生踩成伏尸的沙场。

  ——

  云卿安脚步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越过徐聿落到其身后安安静静的祁放身上,问:“何为驯兽最快捷的方式?”

  “是,督主放心,必不出差错。”徐聿担保道。

  姚定筠定定地枯坐良久才缓缓站起,爬到桌案上,就着这个高度控制者长绫从房梁悬挂而下,再将末端牢牢地打上个死结。

  反正只要做足样子,让旁人都知道他司马厝跟东厂关系非同寻常就好。至于司马厝闹不闹腾,同不同他唱反调,云卿安不在乎。

  旁观的云卿安面容淡漠,却还是吩咐下人道:“守到她醒,告诉她若要寻死觅活还有的是机会,姚锡祥的葬礼就只一次,叫她看着办。”

  “派人将长宁侯府给盯紧。”云卿安对徐聿道,“尤其把表面拉拢功夫做到位,司马厝乐不乐意是另一回事。”

  红事差点成白事,灯明未熄。

  云卿安烦得很,怎奈魏玠打定了主意死活不听劝。

  不知是否是借着夜色的原因,他周身的那股凉飕飕的阴沉挥之不去。

  云卿安眉头紧锁。

  祁放连忙应下,也不管徐聿是何表情。

  姚家独女姚定筠,年方二十,闻名于京中,却非因容色女红,而因才情气魄。她早年即受颜道为看重得获破例进国子监修学,此后又于礼部拟定的女官选拔统考中夺得头筹。

  他要速成的,只求结果。

  求个了结罢了。

  “是。”下人连连应声。

  绥泰大街人满为患。

  姚定筠到了云府上好歹能安生过活,权当被云卿安庇护着了,但愿她能想得开,别让云督难办才好。

  只要将人控住了,出的其他事,云卿安都能给司马厝兜着。

  祁放肃道:“圈养。只要圈养起来其野性慢慢就退化,鞭打和饥饿是最直接的手段。”

  眼前一片红晃得刺目。

  既然如此,她何不就挑选这难得的良辰吉日作为她的忌日?在新婚夜上吊自尽于这新房,也算作是报复。

  就权当是在府里头多养了个人。别的,皆与他无关。

  “督主,夫人……”云府里头的一个下人闻声走了出来禀告,脱口而出后又连忙改口,“姚锡祥之女已被送到里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的记着督主的吩咐,并未难为她。”

  主屋内被匆匆唤来的大夫面色紧张,数人合力在姚定筠身边照顾着。

  百姓左右不得官家事,却又偏偏爱凑官家的热闹,上赶着到因着颜道为一事被抄家的官员府边围着,个个七嘴八舌。

  岑衍随云卿安离去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微微一叹。

  “不……不好了!”刚推门进去拆卸红绸的下人失声尖叫,“出人命,上吊了!”

  “把这些装饰都拆了,一个不留。”云卿安随口将下人打发了,转身便往偏房走去。

  姚定筠笑着落泪,满是凄凉与讽刺,踮起脚尖将脖颈够上那绝命索。

  是以颇享赞名。

  而姚定筠静静躺于床上,她面色苍白,但总归是恢复了浅浅的呼吸。

  父亲已死,家破人亡,偏偏她一个孤女还不被放过,天杀的魏老贼竟强逼她嫁给云厂督当对食!

  云卿安在门前挥退徐聿及手下众人,只留下了岑衍随侍。

  虽祁放说的那一套在司马厝身上并不多适用,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些经验聊胜于无。

  天理何在?

  这样的人,却偏偏被存了羞辱之意的魏玠硬塞来云府上。

  司马厝沉着脸,和薛醒从人群中挤出。

  “不是说好了跟我出来找乐子的吗?”薛醒嘟囔道,显然很不理解,“又怎地跑去那儿寻不快去?”

  司马厝没答话,神色郁郁。

  他分明巴不得眼不见为净,却又偏偏忍不住,见了还平白让自己落得气愤。

  他又做不了什么。

  “喂,你说,东厂那边派来盯梢的人这会还在不?”薛醒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问。

  司马厝冷笑了声,“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薛醒缩了缩脖子。

  虽说东厂的恶名人尽皆知,可这也着实太变态了一些。这一刻不落地把司马厝监控着,就防着他做出什么事来。

  司马厝原本确实是想做一些事,毕竟判定颜道为有罪的证物是以他的名义上交举报的,若是他亲自出面澄清解释,未尝没有机会。

  可有的人不允许。

  司马厝脚步不停,不动声色间把薛醒给带进了一条小陋巷。····“秋闱复试取消的事你该知道吧?”薛醒还浑然不觉,兴奋地把自己知道的有趣事一个劲儿地往外倒,“温元青的呆瓜表弟还大哭了一场,你猜是为了什么?”

  半晌没等到司马厝的回应,薛醒自己就急了,嘿嘿笑着绘声绘色地道:“这呆瓜肖想荣昌公主,早早就做足了准备指望着在这次考试中一鸣惊人以博得她注意。”

  “这下落了空,真怕他给难过得出个好歹来。不过,反正他怎么着那也是一场空,毕竟现下谁人不知……御城门前横枪拦公主车驾,弄月回眸荣昌乱芳心……喂喂喂哎!”

  薛醒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司马厝狠拽往一旁扑倒而去,迎面撞地摔了个狗啃泥。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惨了的,却没想到接着就听到一声比他凄厉一百倍的嚎叫。

  “司马……你!”薛醒被吓得心里一咯噔,愤愤然爬起来,下意识地去寻司马厝的身影,却在见了角落里倒地的那人后惊得一时间呆住了。

  “呦这……呆、瓜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寻短见呢不是?”

  温珧低低抽泣着,丝毫没听进薛醒的苦心劝慰,也没管自己的伤,只顾着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司马厝。

  司马厝只面色冷然地盯着一个方向,身上分毫未伤。

  他故意将人引到此处,便是为此。一直被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等到了现在,那人总算是舍得出手了。

  虽隔得远,但对方手中弩机扣动的声音司马厝还听得清。

  就是不知哪来多了一个显然不是跟东厂一伙的吊尾虫,倒霉催地被飞来的横祸误砸中。

  该死。

  手心被巷墙的沙石磨得微微发着烫,祁放屏住了呼吸,依旧没有现身,只谨慎地把手弩收了回去,寻找着机会撤退。

  他先前一直没有对云卿安提起的是,驯兽还有一种手段用于最后,实在不服从的就没必要留了,直接弄废掉扔了喂给它的同类就是。

  司马厝的肩膀本身就有伤,若是在方才被他命中了……

  还是废掉比较好。

  “怎么,云厂督难道没教过你们,来了就先打个招呼再走吗?”司马厝讥诮道。

  巷头隐蔽处一阵窸窣,却没见人露面。一击偷袭不中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还是说,东厂里的走狗一个个都和你们主人是一个德性。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卑鄙龌龊……”

  “你住口!我们督主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编排。”

  祁放听了司马厝的话宛若是被触了逆鳞一般,再也顾不得其他,现出身来恶狠狠道。

  像是炸毛的狮子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