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搞权谋啊 第76章

作者:一林修竹 标签: 古代架空

  宋思源道:“其他人都还安在吧?除了你和陛下,还有何家和傅家那两个小子。”

  严仞回答:“都还在京中。”

  宋思源捋起花白的长须,放慢脚步:“我老了,除了你们几个最显眼的,都不记得还有谁了……”

  严仞想了想,道:“还有陆清郡主,如今她已被封昭城公主,去乌桓和亲了。”

  “陆清?”宋思源眼里的迷茫渐渐清晰,“老夫记得她了,这个陆清郡主,怎么说呢……我看过她的课业文章,和当年的陛下一样,都过于冷僻执拗,专挑一些刁钻的角度,一点也不经世致用。”

  正巧经过一道狭小的石子路,严仞请宋思源先走,自己在后面跟着。

  宋思源道:“当时老夫就在想,郡主和九殿下都不是适合久困深宫之人,要么长鸣远走,要么烈焰飞蛾。郡主如今算是远走了,只是不知乌桓局势如何,她是否还囿于权势之中……”

  严仞接着他的话道:“陛下也会有长鸣远走的一天。”

  宋思源回头看了严仞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神色古怪起来。

  二人走过石子小路,沉默半路。

  宋思源又问:“关于那些个士党的官员,陛下有决断了么?”

  “基本都有了。”严仞顿了顿,“只是还有一个许岩,陛下不知道应该作何处置。”

  宋思源沉默不语。

  白虎殿到了,严仞跟着宋思源进入书房,帮他一起搬出要带的书籍。

  宋思源看着他忙前忙后,犹豫许久,才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年国子监文验凨諵之后,我看中了许岩这个满腹才思的后生,虽知道他是梁瀚松门下的,但还是单独召他过来,给他上过两个时辰的文章指导。”

  严仞很意外。

  “我惜才,他也知恩。那日黄昏他竟亲自从侧门偷偷进我府中,告诉我梁瀚松要烧我,让我立刻想办法做伪装,跟着他手下的人逃出启安。”宋思源道,“我连夜出城,受许岩一路接济南下,躲在潭州的山林中两年之久,自己也种点小菜,不问世事,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严仞皱眉,思忖起来。

  “直到那次许岩也躲到潭州来,你们才得以找到我。”宋思源叹气道。

  这些事情宋思源不说,旁人也能猜个大概,但宋思源还是说了,话里的意思明显了几分。

  “他这个人,确实不好定罪。”宋思源看着严仞,恳切道,“但既然你在,老夫便托你帮忙捎句话给陛下,算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又看在他将功补过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

  严仞想了想,最后朝宋思源作揖:“好,学生会把话带到。”

  ◇ 第78章 77 朕与将军道别

  陆屏的病情完全好了之后,开始亲自着手细查关在刑部大牢的每个相关官员。

  但这次再没人敢催他,他也尝试慢下来,有空的时候看看闲书。

  过了几日,陆屏收到了傅轶递上来的陈情和辞官奏疏。

  傅轶请求卸官,陆屏没如他所愿,回复奏疏,让他出城去华州当个长史,并且拟了个圣诏,让达生带出承天门去往傅家。

  与此同时,许岩被带进宫了。

  他跪在御案前,姿态卑微,神情平静。

  陆屏盯着他,问:“你觉得朕会如何判你?”

  许岩道:“梁瀚松没死,草民大约也能得圣上饶恕,苟全性命。”

  陆屏冷笑一声,道:“你参与了陆执宫变,罪不容恕,但你也给朔方营递了消息,让他们得以进宫剿杀陆执,还救了宋老太师……”他道,“功不抵过,朕判你外贬。”

  许岩埋首下拜:“谢陛下隆恩。”

  陆屏道:“上洛郡有个叫圹山县的地方,山穷水恶,你就去那里当个县令吧。三年内做不出功绩,朕要再贬你。”

  “是。”许岩点头,对陆屏的话坦然接受。

  陆屏想了想,再也不想和他说什么话了,让他领旨下去,后日便出城去上洛。

  过了一会儿,吏部尚书求见陆屏,带来一个消息。

  “陛下,梁瀚松病亡了。”

  “什么?”陆屏愕然。

  早在几日之前,梁瀚松就已经由吏部和兵部的人负责押解送往姑苏,陆屏原本的意思是让他在姑苏养老,禁他出行,只呆在陆屏安排的院子里直到老死。却没想到才出发不久,梁瀚松就死了。

  吏部尚书道:“随行的侍从禀报说,梁瀚松在即将到居巢湖的时候忽然染病,停船上岸看了郎中也没有效果,咳了几夜之后便断气了。”

  陆屏沉默下来。

  梁瀚松本来就老了,革职下放途中暴病身亡也合情合理,身体是一个原因,心境更是致命的。

  陆屏没来由想起他刚登基那一年,梁瀚松是朝堂上的主心骨,处处帮他出谋划策,还夸他勤恳认真,眼里的欣慰倒是不假,陆屏也曾真心拿他当朝政上的老师。他名高一时,学贯千载,如若不是太过执着于士党的胜利,原本也可以像宋思源那样功成身退。

  短暂的恻隐之后,陆屏更多的是恨意,还多了几分大快人心。

  眼下要开始着手梁瀚松的身后之事,陆屏挥手:“知道了,让朕想想,先下去吧。”

  吏部尚书下去之后,通政司又在殿外准备求见。

  陆屏揉了揉眉心,问:“怎么了?”

  通政司主事奉上一本奏疏,道:“陛下,这是乌桓可汗快马传来的奏疏。”

  .

  乌桓和突厥打起来了。

  阿乔勒的奏疏一到两仪殿,陆屏便叫严仞进宫了。严仞仔细看过奏疏、听过斥候的禀报之后,竟然道:“陛下,让臣去乌桓吧。”

  陆屏感觉两仪殿外面的天都塌下来了。

  突厥大军压境,原本大晟派给乌桓的镇北军不敌突厥,阿乔勒恳切希望严仞能亲自带兵去西域援助乌桓。

  “你刚回来没两年,怎么又要走啊!”陆屏坚决摇头。

  严仞笑了笑,道:“这次乌桓一不小心就有灭国的风险,我们在那儿还有一万镇北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万一乌桓临阵倒戈,降了突厥,我们的公主和士兵就成俘虏了,这一仗必须打赢。”

  陆屏知道这个道理。

  不管如何,一旦乌桓输了,大晟也会连带着受到影响。

  但他还是摇头,坚决道:“那可以让其他人去,镇北军中有那么多优秀的将领,可以让他们去乌桓。我不允许你走!”

  其他大臣和内侍全都退了下去,两仪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空气陡然压抑下来,而后,持续的安静被打破。

  严仞轻松道:“不用担心我出什么事,我有分寸,绝不会上前线。但是将士们需要我,我不是必定得去,但最好是去。”

  陆屏忍下哭腔,不再说话。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严仞牵起他的手,歪头凑近他,笑吟吟道,“一年好不好?速战速决,我有信心。”

  一年?

  陆屏疑惑起来,从启安出发去往乌桓,最快也要两个月,加上来回,乌桓与突厥的战事真的能在八个月内搞定?

  “留安。”严仞唤他。

  陆屏红着眼眶抬起头。

  严仞道:“记得很久之前我同你说过,我的毕生心愿就是当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西北望,射天狼。如今正是个扬国威的好时候,只消给突厥最后一击,便能一劳永逸了。”

  其实陆屏心里也知道,严仞亲自去乌桓震慑突厥是最好的决策,如果换作别人,陆屏肯定会让对方去。但只因为那是严仞,他自私地不想让他离开启安。

  良久,陆屏才点头。他道:“那你说好一年回来的。”

  “那当然!”严仞哈哈大笑,“顺便去看看我们的昭城公主,问她乌桓到底有哪里好的,值得她愿意留在那里!”

  严仞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陆屏却开始忧心忡忡。

  镇北营开始筹备启程去西域的事情,在北疆的边防守备不可召回,以防突厥使诈重捣阴山。严仞必须在兵部、禁军和平民当中重新征调士兵,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启程的日子近在咫尺。

  六月中旬,陆屏到镇北营里,观看严仞练兵。

  有陆屏在,那些方阵操练得愈加雄姿英发,整齐有力,口号尤其卖力。宗昀留下来继续操练方阵,严仞引着陆屏来到自己在镇北营的书房。

  他倒了一杯刚烧开的茶,递给陆屏:“喝点热茶。”

  今年又到了应该喝热茶的时节了。

  陆屏心里郁郁不乐,喝下一股暖流,壮起三分胆子,道:“我想跟你一起去西域。”

  严仞一愣。

  但陆屏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头没脑,不抱什么希望,只坐在罗汉床上落寞地看着他。

  严仞笑道:“说什么呢,西域又冷又干,你好好留在这儿,替我看明年启安的春天。”

  “那谁陪你看西域的春天?”陆屏闷闷道。

  严仞顿住,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在一排三联橱柜里翻来覆去,找出了一个扁平的小木盒。

  “什么?”陆屏道。

  严仞坐到陆屏旁边,将小木盒打来,里面竟静静躺着一支已然陈旧的通草簪花。

  “有它啊!”严仞洋洋得意道。

  陆屏很快便认出这是他曾经亲手做了送给严仞的离别礼物。他顿时鼻子一酸:“你竟然还留着它。”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把他扔了?”严仞将放在通草花的掌心放在陆屏膝上,一只大拇指轻轻揉抚上面的片片花瓣,道,“你说怕我在北疆看不了春日的杜鹃,若我想家了,就看看这朵通草花。后来我到北疆才知道,其实那里的花儿比启安多多了,只不过还真没有喜暖的杜鹃。”

  陆屏低头看着那朵杜鹃。它的做工都何其笨拙且粗糙,也许没有怎么妥善保管好,又经常被严仞拿出来把玩,已然有几片花瓣将落不落,甚至微微褪色了。

  陆屏有些看不下去,拿起它道:“我给你重新做一朵吧。”

  严仞立即抢过去:“那不能够,我就要它,我要把他带去北疆。”

  他视若珍宝,将通草杜鹃重新放入木盒里,揣在身上,陆屏被他逗笑了。

  陆屏道:“你一年就得回来。”

  严仞道:“嗯。”

  陆屏重复:“你一年就得回来!”

  “遵命!”严仞又道,“上次我说尽量三年回来,结果不到三年就提前回来了,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陆屏还是怕严仞不能遵守约定。

  书房内并没有其他人,门外也没有下人走动的脚步声,陆屏靠到严仞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你回来,我就立你为皇后。”

  “……”严仞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把陆屏揽进怀里。

  陆屏不满道:“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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