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搞权谋啊 第10章

作者:一林修竹 标签: 古代架空

  “别人学儒他求道,在白虎殿内如此别开蹊径,必定也不会让旁人知道。”他沉思着道,“这个人满腹心思,才华必定不浅,但过于消极避世,有时不是一件好事。宗昀,准备笔墨纸砚。”

  宗昀不敢相信:“主子要做什么?宫门快落锁了。”

  “很快。”

  纸便铺在台阶的地板上,虽然不平整,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宗昀马不停歇地加快研墨,严仞想了又想,提笔沾墨,写下第一个字。

  清风穿堂,扫着宣纸。

  鼓楼的鼓点敲了五下,严仞顿了顿,在末尾写下几个字——“顺颂秋安,远山谨拜。”

  写罢,他将笔墨从头到尾吹了一遍。宗昀急忙收拾起工具,整理后尽数塞进最后那个书格子里。

  “主子写的是什么?”

  “写点心里话。”严仞开玩笑道,将纸折得方方正正,连同方才那些抄纸叠在一起,恭恭敬敬地放回原来那个没有上锁的书格里去。想了想,他又将人家的砚台取出来,堵上了门缝。

  出了白虎殿,长靴磨在路上呲呲地想,宗昀道:“主子,你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严仞哈哈地笑,低声自言自语:“也算是遇到了半个知己。”

  闻言,宗昀道:“所以这留安到底是谁?需不需要属下明日去打听打听?”

  “不必。”严仞摆手,“他不留本名,原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我贸然拿人册纸窥人内心,已是冒昧不敬,现在又留了字条,保不定人家看了生气呢。万万不可再去问人家到底是谁了。”

  宗昀问:“主子就不好奇么?”

  二人骑上马,朝皇城门口小跑而去。严仞咧嘴笑着,看着宗昀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早晚会知道的。若是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倒没了乐趣。”

  宗昀仍旧不懂。

  但马已经驰远,留下一抹翻飞的潇洒身影。

第11章 11 我回信了

  翌日,白虎殿的太阳依旧从东升起。

  宋思源没什么上课的兴致,课堂上讲了两句之后便放下书,道:“最近陛下正为朝中世家荫封之争的事烦恼,我虽早已不在朝为官,但事关社稷,诸生也都是以后要荫封的世家儿郎,今日便将此事拿出来议一议。”

  整个大殿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对这个议题有不少想法。

  大晟自开国以来,所有文武功臣都被授予丹书铁券和三六九等的爵位,逐步绵延至今,已是启安城内约定俗成的上四门傅、何、宋、严和中四门霍、唐、刘、李,这几家子弟成年后皆可在朝中受封个一官半职,不用与清流和平民一同竞争科举。

  宋思源缓缓道:“今日畅所欲言,各位觉得,该不该取消荫封之制啊?”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陆放站起来,朗声道:“学生觉得应当取消荫封之制。按我说,荫封早该取消了,凭什么那些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按着祖上的功绩得享高官厚禄,祖上的功劳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白虎殿内的学生除了皇家和宗室子女,剩下的都是世家,听了这话当即脸色变了。

  折扇一拍,何新柏站起来反驳:“这是什么话?太祖皇帝当年征战南北,是各家先辈随驾出生入死,血河里拼来的大晟江山,理应得此尊荣。太祖开国定下的制度若是违背了,岂不是失了国本,寒了各家先祖的心?”

  他这话说完,霍唐刘李各家的人纷纷站起来应和,站在何新柏这边驳斥陆放的言论。

  等声音渐渐小了,陆执终于起身,端着脸漫不经心道:“如今世家大族官员占京官总数已然过多,而这其中大部分人犹如栋梁里的蛀虫,占着丰厚的俸禄却不做实事,霸着良田却不体恤百姓,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若是将世家的荫封都取消了,便可整肃朝纲,于国是件好事。”

  陆放和陆钊等皇子带头鼓起掌来,殿内每个人的表情各异。讲席上的宋思源一言不发,没有要停止讨论的意思。

  陆屏见前方有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正是傅轶。只听傅轶道:“此言差矣。为国效力两朝的宋老,京中禁军统领的家父,就连戍守北疆的镇北伯将军、常年吹海风的定东伯霍氏,这些都是受荫封领职后廉洁奉公一清如水,各家历代无不为朝廷尽心尽力。三殿下所说的‘大部分’,未免夸大其词了。”

  “傅二公子莫要动气,取消荫封又不是不能入朝为官了,世家子弟和寒门平民一视同仁,一道参加科举考试,考过了才能授官,不是挺好的么?”陆执笑吟吟道。

  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大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吵。

  宋思源冷眼看着大家东争西吵,最后示意都静下来,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有话要讲?”

  大家才发觉陆景好像一直都没有张口说过自己的观点。

  陆景笑了笑,起身禀道:“三弟四弟说的没错,荫封之制确实有积弊,但这是太祖定下的制度,贸然取消更说不过去。谏院所论根本在于该不该要求世家参与科举。学生认为,或许可以单独设立一套面向世家的考核选拔体系……”

  “太子说得简单,那这套考核应当比科举难呢还是简单呢,几年一考,一考几人……”

  陆屏握着毛笔,看着前面的人起身了又坐下,坐下了又起身,互相不赞同对面的言论,尤其是陆放和何新柏,争论激烈之时唾沫横飞,场面相当搞笑。

  陆执和陆放的母家出身士党清流,自诩高贵,自然看不起堂上的这些世家子弟,在他们眼里,堂上这些世家之辈全都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不配袭爵或者荫封,尤其陆景母家傅家是何等权势,更是成了此次争论的矛头。

  场面争得稍累了,陆屏才看到旁边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严仞坐在最后一排,但他一起身,却不知觉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

  只见严仞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一哂,便看向陆执:“三殿下方才所言不可一概而论,无论是荫封的世家子弟还是考取的寒门平民,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大有人在,科举选得了才能,却筛不去道德。与其以偏概全抨击世家,不如问问吏部是怎么做的,考核是否严格,结果有无瞒报,是否徇私舞弊,才是重点。我一介学武的莽夫都明白这个道理,几位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呢?”

  说完,严仞出乎意料地侧头看向陆屏,咧起嘴不怀好意地笑:“九殿下觉得呢?”

  “啊?”陆屏的眼神瞬间由空洞变得聚焦。

  其余人皆转过头来看陆屏。

  陆屏回过神,起身向宋思源道:“学生未曾想过这么深奥的事,也不懂其中利弊,所以不知道。”

  闻言,陆执投来鄙夷的目光,陆放“切”了一声,陆蔷掩嘴嗤嗤地讥笑,严仞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陆屏也是服了,这辩论本就不关他的事,这严仞还故意把他牵扯进来。

  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

  严仞:“……”

  宋思源挥手让所有人都坐下,自己起身踱步道:“我知道你们都各执己见,在座的世家儿郎也自认为不比寒门学子差。”接着宣布,“陛下打算让礼部在中秋之后办一场文武校验,由白虎殿做头招揽所有世家,和国子监比文验,与武学营比武验,设三甲与数名进士,看看世家与寒门到底哪边得彩的多,高下立判,自然见分晓。”

  宋思源说的文武校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入秋之后本来大家伙都恹恹的,本便被人嫌弃世家无能,一听说要比赛,瞬间起了斗志。何新柏打算约几个世家子弟从明日起便苦学功课,问严仞要不要一起。

  严仞没说什么,下了堂后时不时往陆屏身上瞥。陆屏没有理他,兀自端坐着写宋思源留的课业。

  等严仞走后,人也差不多走光了。

  陆屏才把课业收起来,交给达生道:“把它们都放书格子里,再把我前几日留的那几张书批拿过来。”

  达生再回来时,手里拿着的册纸好似多了几张,陆屏掂了几下就看出来了。他蹙眉翻开一看,里边夹着两三张多出来的别人写的书册。

  整体一看,那字迹恢宏大气,飘逸自在中又在笔锋转弯处带着独特的章法,而开头前几个字便是“冒昧致书,展信舒颜”。

  陆屏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达生,有人看了我的书批。”

  达生凑过来看:“谁呀?”

  “他还给我写了一段呢,看这长篇大论的,怕不是打算骂得我狗血淋头吧?”陆屏一边乐得自嘲,一边数了数,一共三张。他有些迫不及待,从第一张开始看起。

  “善哉!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君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夫以为知者争之器也,名者相轧之故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念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舍不得似的停下来:“这人……”

  达生不识字,茫然地看着他。

  陆屏抬头,眼睛里头亮着几缕亮光,倒映在眼底的日光的晕影都显得神采奕奕。他笑道:“这人好像是个知己。”

  达生在旁看到他继续捧起纸,津津有味往下细看。

  最后,陆屏看向前方空荡荡的大堂高台,双目神采奕奕:“他居然知道我读的是什么书,想的是什么,却不觉得我离经叛道,反而还与我讨论起来了!”想了想,他又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哪有他说的这么好,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夸得我都不信了,这是我么?”

  达生没忍住笑起来。他问:“那个人知道是殿下你的纸?”

  陆屏迟疑片刻,摇头:“大约不知道吧,我一没署名,二特意改了字迹。”他忽然直接跳到最后一页看最后一行,后面果然写了两个字。

  “顺颂秋安,远山谨启。”

  陆屏抬眼:“谁叫远山?”

  达生道:“殿下都不知道,奴才怎么知道……”

  陆屏放下字册,起身跑到宋思源讲席旁拿起一沓被镇尺压着的花名册。那花名册上记录了习文堂一共二十个学生的姓名及表字。他从上往下一一看过,并没有看到谁叫“远山”的。

  他只好叹了口气,跑下来重新跪坐到书案前。

  达生道:“这人能进白虎殿,能接触到书格子,想必是殿里的学生吧,殿下觉得会是谁呢?”

  陆屏想了想:“这不是皇兄的笔迹,所以不是他,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是谁了。”他将三张来信叠整齐,然后拿出新的字纸,笑道,“不过是谁不重要,他如此热心地写这么一大篇,我于情于理都是要给他回信的。”

  达生不解,道:“殿下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给他送信啊?”

  “无妨,我仍旧放在那个小格子里。那人若有心等我的回信,便会打开格子找的。若他只是一时兴起写的,并不打算我回复什么,那也是烟花灿烂,值得珍藏。”陆屏道,“墨快干了,帮我再磨一下。”

  “是。”

  陆屏铺开纸,冥想许久,开始沾墨写回信。

  达生静静地跪在旁边守着,发现这次陆屏写的字没有上次那么丑得随意了,反而规规整整的,因而写得慢了些。陆屏还边写边道:“不能写太多,少一点,不然对方会有压力,下次回信会写得更长。”

  最后,他搁笔吹干墨迹,起身。

  “奴才帮殿下放吧。”

  “不用。”陆屏亲自整理书籍,将这两张回信放在最上方,用砚台镇着,随后合上格门,同往常一样仍旧不上锁。

  达生双手合十:“希望对方能看到回信吧……”

  陆屏摇头,谆谆教诲:“别那么希望,随缘就好,到时候才不会过于失望。”

  “哦,奴才知道了。”

  陆屏走出白虎殿,达生急匆匆跟在后头,道:“太师大人说的那个文武校验极为重要,陛下和皇后都要来观摩的,殿下打算准备么?”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节日安康!

  今天白天十几个小时都塞在高速上了,真的筋疲力尽……

第12章 12 我亲妈想不出标题了

  “不准备。”

  陆屏的回答如此干脆。

  “白虎殿优秀的人那么多,我连入围都不一定能。况且,文武校验是给皇帝看的,想谋出路谋上位的人自然会拼尽全力拿到名次,我不需要,又何必上赶着凑热闹。”说到这里,陆屏又觉得不太准确,他既不需要,但也压根没能力拿。他笑起来,“文试我还能勉强勉强,武试嘛,就别指望我了。”

  翌日,世家与国子监和武学营的文武校验传遍了整个启安城,国子监沸腾了,武学营也开始紧锣密鼓加强每日的操练。启安城里上上下下的世家公子不约而同消失在勾栏瓦舍之间,转而聚集在各大校场与家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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