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80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白信见此,也向赵敛吐唾沫。他骂赵敛和赵仕谋一样,都是为虎作伥的奸邪,他说赵仕谋不当有好下场,赵家应要断子绝孙。

  “你爹该死,你也该死!大周要灭亡了,佟先生一定会推翻你们周朝,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到时候把你们都杀了,都杀光!”

  赵敛的耐心就到此为止了。他用手心擦去脸上的唾沫:“你们才是大英雄,赵仕安有你们两个得意将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赵敛站起来,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他淡漠地看着袁伯衍和白信:“这么想要做英雄,到那边跟着赵仕安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吧。你们的好圣人,很快也会过去的。”

  “阿敛——!”

  周彦的声音随着赵敛的刀一起下来,赵敛猛地回头,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黑夜中尤其明显。

  “你在做什么?!”周彦冲上前夺下赵敛手里的刀,“你疯了,你在杀人?!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赵敛!”

  赵敛手背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他们是反贼!他们怎么能不死?!”

  “就算他们是反贼,也轮不到你来杀!赵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他们已经投降了,你把他们杀了,那就是杀降!”周彦怒急了,他快要把赵敛的手腕抓断,“你怎么能杀降,你怎么能杀降!”

  赵敛很不解地反问:“大周哪个武将不杀降?”

  “谁都可以,你不能!”

  这时候瑶前才匆匆过来,他看见满地狼藉,倒吸一口气说:“二哥!”

  “这就是你看着他的,瑶前,你看看他做了什么!”周彦拽着赵敛,“跟我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出现在伪齐降兵的面前!”

  *

  雄略军攻破清平县的消息很快传到丰州城,此时佟立德军与神策军已交战数回合,仍然相持不下。

  消息传到时,佟立德刚回营地坐下,便听传令兵说:“官家,清平被攻破!雄略军一无名小将斩杀了赵仕安的头,我军见此军心大乱!”

  佟立德脚一软,歪在椅上,忙问道:“四郎呢?四郎安否?”

  传令兵说:“大将军安,现已与先生施陆文逃至齐州城了。”

  “四哥难安,我必须得回齐州了。”

  吴允听罢说:“周廷不过是围魏救赵之法,我大齐主力皆在丰州,如若就此回齐州,恐丰州不保。”

  “可我必须得回齐州,齐州破,迎、兖二州皆不易守。我必须要把清平拿回来!清平被攻,国都岌岌可危,出师未捷身将死,可笑!”

  “官家,清平可回头再收,但军心乱不可逆。眼下官家必须要沉得住气!朝廷尚在,只要保全朝廷,一切都可再说。”

  佟立德点头:“好,好。可如今清平被破,该怎么办?齐州不能不保,我必要亲自去齐州,不然我不放心。”

  吴允思虑良久,说:“不如造个假象。官家先调一队兵前往齐州支援,赵仕谋一定以为官家去了齐州。官家再亲自率兵在丰州战一回合,赵仕谋一定就不清楚您的踪迹了。这时候官家再趁夜赶上大军,‘分身’至齐州。这样赵仕谋就不敢往前了,有晏将军在,丰州万无一失。待齐州安稳,再杀回丰州。”

  佟立德脑子里早就乱了。他觉得吴允说得不错,便说:“听你所言。”

  **

  五日后,神策军有探子来报,说伪齐一半主力已向北撤去,另有五万人留在丰州。

  深夜,营帐内仍灯火通明,神策军所有将领皆在帐中议事。

  “这一仗打得好!一举攻下,打得伪齐措手不及!”军中将领赞叹道。

  赵仕谋站在丰州城地图前一言不发。过了半晌,他问诸位将军:“清平已破,各位有何看法?”

  诸位将军各自发表意见,略有不同。

  代议恒说:“想必佟立德肯定再无暇顾及丰州了,他一定随着大军回了齐州。”

  右二军都指挥使说:“我觉得未必。佟立德攻下丰州,无非是看中丰州粮草经济位置。此时他随军撤退,岂不前功尽弃?”

  又有左四军都指挥使说:“齐州乃佟立德起兵之地,他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只需按计收回丰州,再一路北上,管佟立德走不走?若走,群龙无首,倒也好了。若不走,就干脆把他杀了,岂不痛快?”

  另一军都虞候说:“这话说得不错。那吴允再有才,还能行分身之术?我们不必管什么,一心攻下丰州城便是。丰州城一破,其余三县还不快?区区佃农何足为惧,再聪慧,不过也是班门弄斧。”

  谢承瑢望了他一眼,说:“佃农不足为惧,也不会攻下四州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仕谋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争执:“佟立德是个贪心的人,丰州位置佳,经济盛,丢了丰州,他拿什么养兵呢?可他又放心不下齐州,如今一定夜不能寐。”

  “太尉有何想法?”

  赵仕谋问谢承瑢:“同虚怎么想?”

  谢承瑢说:“丰州粮肥、人多,佟立德不会放掉丰州。但现在,他更放不下的是齐州。”他走到丰州地形图前,指着丰州与兖州的粮道,说,“他一定想赶回齐州,那就不如先送他回齐州,随后切断丰、兖粮道,让他进退不得。先切后收,他若走了,丰州城无首,只留那个有勇无谋的晏群在,必然好破。丰州城破了,其余三县兵力低微,士气不足,看着丰州城败了,自然无心再战。”

  赵仕谋又问:“佟立德丢了丰州,会怎么样?”

  谢承瑢说:“丰州一破,他一定会慌。齐州有禁军,若我是他,肯定会留后路,就算失败,将来屯驻,还想着能再起。”

  赵仕谋问:“哪里会是他的后路?”

  “不会是兖州。兖州上有雄略军,下有神策军,岂不成包围之势?所以只能是迎州。但迎州最远,粮草最稀,为下下之策,他现在未必会去。既如此,我们就将他逼到迎州,封城困他,熬死他。”谢承瑢说。

  代议恒摇头说:“现在秦州也在打仗,相耗于我们弊大于利。若他负隅顽抗呢?到时要费多少粮草?总不能拿了秦州的粮草救我们。”

  谢承瑢一怔:“如此的话……”

  赵仕谋说:“如此的话,就干脆在迎州等他,守株待兔。”遂叫传令兵,“告知周彦管军,叫他调右厢的兵力至刑州宛和县暂驻,先破迎州妙兴。”他特意强调一句,“赵敛不得去宛和,让他在清平县等着我。”

  十月末,相持数久不应战的伪齐终于开战,佟立德冲锋陷阵,小胜而归。胜利之后,他放心地将丰州交给晏群,乘夜回齐州去。

  一路的风如刀般割在佟立德的脸上,他同一小队人马顺利出了丰州,没有回头过。

  等他才过兖州城,有人告诉他周军已从丰州善德县绕后,占领了要塞之关碧寒谷,并切断了兖州与丰州所有的商道与粮道。

  佟立德暴怒地摔碎酒碗,直骂:“赵仕谋果真卑鄙小人!”

  吴允说:“大齐尚有五万人在丰州城,有晏群在,不必过于惊慌。只要他守住丰州城,来日我们再找机会夺回碧寒谷,也是一样。”

  佟立德腹诽道:怎的在你心里,什么事都不必惊慌。火都烧到眉毛了,何时才惊慌?

  不过他也无暇顾虑,比起丰州,他更关心大齐那些“朝廷官人”的安危。那是同他一起起家的兄弟们。

  兵马无了,兄弟还在,哪怕真的败了,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

  相比起丰州、齐州的战事,西北秦州便不是那样顺利了。

  正值冬日,秦州飘雪,覆满大地。

  擒虎军与伏雁军已于十日前会合,屯兵在秦州秦安县外村落。西燕六皇子金宗烈也在十月初到达秦安县。

  三军稍修整后,便在秦安县外平原交锋。

  这是周军与燕军新将金宗烈的首战,由谢忘琮领兵在前,先探金宗烈虚实。

  雪纷纷落,点在鬓间,一时不知是白雪还是鹤发。战鼓与兵戈钝声相融,震碎乱云,破损铠甲。谢忘琮刺过无数燕军,终于在混战中望见了金宗烈。

  风割在她脸上,血凝成晶冻住了她的手指。她与金宗烈隔空相对,只见马上少年身着银甲金盔,手持金刃白缨长枪,一双鹰眼锁紧一切。

  “来将者为谁?”金宗烈驭马向前,横枪指向谢忘琮,“你是谢承瑢么?”

  谢忘琮并不和他说话,直接用枪砍向他。

  金宗烈一招挡下,他端详了谢忘琮的脸,说:“你不是谢承瑢,你是女人。”

  “少废话!”谢忘琮欲再压枪,可是金宗烈力大无比,她根本不能动他分毫。她抬枪转而下扫,正要打中金宗烈腰腹,又被他一枪拦下:“我不打女人,谢承瑢在哪?!”

  谢忘琮还是继续刺他。

  “东周这么窝囊,当真把女人也送上战场?”

  金宗烈不愿同她多纠缠,又不想打伤女人,便伸手一杆打中她身下骝马。

  马呜咽翻倒在地,谢忘琮被狠狠摔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抬眼,金宗烈的那杆枪就已经指向她。

  “我不杀女人,去把你弟弟谢承瑢叫来!”

  谢忘琮说:“你现在投降,我押你去珗京见他!”

  “哈哈!”金宗烈大笑,“投降?回去告诉谢承瑢,我在西燕等他,只要他来与我比过,我送他金枪宝马!”

  “你以为他稀罕金枪宝马?”谢忘琮摸准地上的枪,立刻朝金宗烈的马腿打。

  金宗烈眼疾手快,往后拉紧缰绳,马顺势蹬前蹄而起,就要踩在谢忘琮身上。就在此时,有一匹白马霍然冲来:“谢将军!”

  一只手拽住谢忘琮,将她提上马。来的人是伏雁军左第一军都指挥使宋稷。

  宋稷带着谢忘琮跑远几步,拿着枪指着金宗烈:“大胆燕贼,还不速速就擒?”

  “你又是谁?”金宗烈非常恼火,“谁我都不要见,我只要见谢承瑢!”

  金宗烈枪法了得,守稳攻猛,狠戾却有章法。宋稷与他打过三回合,已经觉得非常吃力。

  “不能与他硬拼,他的枪法在你我之上!”谢忘琮气喘吁吁地抓紧宋稷,“不要拼,速离!”

  宋稷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撤退。

  谢忘琮吹了一声口哨,她那匹骝马也奔过来,一起退回军中。

  她难得有些惊魂不定,松开了宋稷的甲衣,说:“多谢了,宋将军。”

  【作者有话说】

  宋稷在第20、48章出现过。

  以后更新可能要晚一点,因为三次元工作任务太多了,有点来不及~

  关于武将杀降这件事:根据作者浅浅的了解,宋代的武人还是比较暴戾的。军队进入城里、小镇,一般都会有抢劫、勒索之类的恶劣行径,所以能做到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真的比较难。在南宋出了一个军纪严明的岳飞,百姓们都很爱戴。

  小赵就是有杀降的习惯,这一行为作者并不赞同哈,小赵杀降也是错误的。(求生欲很强的作者)

  感谢阅读~

第75章 二五 天欲雪(一)

  秦州战报传回珗京时,李祐寅正在崇政殿自己和自己下棋。

  屋外落了很大的雨,雷声阵阵。李祐寅听了满耳的雷雨声,眼前灯架上的蜡烛摇着火焰,暗黄的光扑在棋盘上。他已经和自己对弈无数次了,他的每一颗子都深思熟虑,每一颗子都落在自己的要害处。可是这一盘棋永远都是和棋,他永远也赢不了自己。

  兵部的新官将军情都报给他了,他一直一言不发。等底下官人走了之后,他才抛掉手中棋子,空望着窗外雨。

  “冬日打雷,命脆。”他忽然说。

  韦霜华刚换了新茶,放在李祐寅手边:“往年冬日好像都不打雷,就今年打了。”

  李祐寅看见韦霜华生了冻疮的手了,问:“你的手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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