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31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秋日清爽,练兵倒也合适。”韩昀晖笑说。

  “天气合适,就不知道人合不合适了。”赵仕谋说,“我看你们都的新兵,好像都不是很行?”

  韩昀晖说:“咱们都分不到什么尤其优秀的,凑合也能过。”

  赵仕谋摇头,说:“兵不优秀,带兵就得更严厉,不要畏畏缩缩的,要让这些人都瞧不起,这军使做得也没意思。”

  这话是说给谢承瑢听的,谢承瑢惭愧地低头,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三人走到营帐丛里,看见几簇新兵正抱着浴桶去洗漱,都跑着、拥着回帐,非常高兴。

  赵仕谋说:“这是神策军的新兵,是今年新兵里最好的一批。”

  谢承瑢望着那群人,确实不错,但没有赵敛结实。他想起来二哥,问道:“太尉,二郎也来军营了么?”

  “来了。”听到赵敛,赵仕谋连笑都和蔼,“他分到擒虎左一军去了,就在你边上。”

  “二郎是很不错的,为什么让他去擒虎军?他到神策军都可以了。”谢承瑢有些纳闷。

  赵仕谋说:“小二是我儿子,我不好让他到神策军去。到哪儿都一样,若是有本事,冬试再过去,何必要我替他做呢?”

  谢承瑢明白了,说:“是。”

  原来还是因为要避嫌,神策军是殿前司最好的军,如果赵敛选进去了,旁人肯定还会议论,所以干脆就让他到擒虎军来。

  “小二性子很好,不会因为分到擒虎军就气馁,小官人就放心吧。”赵仕谋说。

  谢承瑢被猜中心思了,颇有些难为情:“我怕他沮丧。”

  “怎么会,他能和你在一个军,还能沮丧吗?”赵仕谋说话耐人寻味,倒是把谢承瑢给难住了。

  谢承瑢茫然望着赵仕谋,说:“要能去更好的军,二哥肯定会更高兴的。”

  又深入营帐,韩昀晖回帐中去,谢承瑢和赵仕谋往更深处走。

  走到帐子门口,赵仕谋忽然问:“谢小将军很喜欢用枪么?”

  谢承瑢说:“喜欢,当然喜欢。”

  赵仕谋抬头看着月亮,回忆道:“我和谢小将军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武进军营了。那时候军中有一个执枪高人,其枪法,堪称世间一绝。或许你听过他的名号。”

  “是谁?”

  “寇武勇公。”

  “寇武勇公?”谢承瑢自然听过此人名讳,正是大周开国将军,昌王寇慎。此人精通兵法,韬略非凡,尤其使得一手好枪。赵仕谋被称“大周第一枪”,而寇慎则是“天下第一枪”,无人能敌。

  “太尉的老师,竟是寇武勇公!”谢承瑢很惊讶,“若能得武勇公指教,想必死也无憾了。”

  赵仕谋颔首:“惜老师的枪法,我只学到皮毛。”他惋惜地说,“如今老师已仙去三十几年,而他只有我一个弟子。”

  “收徒需看缘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收的。”谢承瑢道,“太尉与武勇公有缘。”

  赵仕谋反问:“那我与谢小将军算不算得有缘?”

  谢承瑢听罢,立即跪下来说:“如若能做太尉徒弟,也不枉世间走一遭。”

  赵仕谋大笑,扶他起来,拍去他身上尘土:“你刚来珗京的时候,我们曾比过一场。那时我同你说,不读书,不成帅。”

  “是,我知道太尉您的心意,所以我去读了书。”

  “不错,要做将帅,必须得有脑子。杏坛书院如何我是知道的,要你读书,是为了让你明白人间道理,不要愚昧鲁莽,做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文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武,今日我在军营里看见你练枪,身法还是有欠缺之处。你现在的枪法太乱,并不能长久,再练几年就要到头了。好的枪法,是无止境的,是永远都不会到头的。寇家枪就是如此。”

  谢承瑢知道太尉是想要把寇家枪传给他了,心中感激:“太尉若能教我,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赵仕谋扶住他的肩膀,说:“傻孩子,我不用你死。练枪,练的不止是枪,还有性子。学武么,总不能是扭扭捏捏的,跟我练枪,好歹把胆子练上来,不要叫他人看轻了你。”

  谢承瑢又跪下来向他磕头:“太尉说得对,只是我实在不懂,往日在军营里,并没有人真的教我。”

  “以前没人教你,是因为他们不在乎!如果只在乎眼前的一点儿好处,而不放眼于未来,岂不是耽误了你?你想做方仲永吗?”赵仕谋有些着急,“你有天赋,你的天赋不应该止于花拳绣腿。我会教你怎么样才能做个好将帅,抛下你原先学的一切,只专心跟着我,我不会辜负你。”

  谢承瑢心怀谢忱,郑重地对赵仕谋说:“我也不会辜负老师,望老师教我。”

  【作者有话说】

  本文士兵不黥面。

  禁军上等军身高要求一般是五尺八寸,大概180。小谢现在181,还会再长吧哈哈,可能长到188?

  “武勇”不是字,是寇慎的谥号。大周不生封异姓王,昌王是死后追封的。

  贺近霖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一章 ,要和小谢一同被押回京的那个。

  赵爹觉得小谢的性子太差了,很不适合带兵,所以要教教他。

第29章 第十 定风波(四)

  赵敛的营帐在南区。正值新兵入伍,夜里人多,浴堂黑压压挤得全是人,实在是挤不下。他不想跟人家泡一块儿,打算晚点儿再去,正好回去收拾收拾帐子。

  新兵都是两个人住一个小帐,赵敛还不知道是和谁分一帐呢。他掀帘进门,想瞧着同帐英雄是哪位,不成想,竟然是他家瑶前。

  二人对视半晌,赵敛当是自己走错,后退几步,出了帐子,再进门,还是瑶前,没看错。

  “瑶前?你怎么在这儿?可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投军的。”

  瑶前正盘膝坐于榻上,目光幽幽,嘴角也含笑意。他抱拳道:“二哥夜安,我确实是来投军的。只不过么,机缘巧合,就和二哥分一帐。”

  “机缘巧合?”赵敛不信,坐他身侧去,问道,“我爹派你来看着我的吧?不然好端端的,来投什么军?”

  “男儿志在四方,宁为百夫长!二哥能来,我为何不能来?”说罢,瑶前端坐,“我也想保家卫国!”

  赵敛细细打量瑶前穿薄甲的模样,心有所思,也盘膝而坐:“你分到哪个军去了?”

  “擒虎左厢第一军第二指挥第六都。”瑶前说,“还成吧?也不算给二哥丢人。”

  确实不丢人。瑶前个子不矮,身瘦而精,走路生风,是学武的好苗子。

  平日看惯了瑶前嬉皮笑脸的模样,现在换了甲衣,反而严肃正经了,赵敛颇不习惯。他稍稍正坐,说:“真是我爹叫你来的?”

  瑶前点头:“二哥听话些,以后也叫我好回话。”

  “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爹派你来盯着我的,他就怕我把殿前司给掀了。”赵敛躺在榻上,无奈地说,“爹就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时时盯着我,我就这么让他不放心。”

  赵敛等了半时辰,感觉应该没人沐浴了,便和瑶前抱着浴桶去浴堂。

  行路间,瑶前忽想到些有关谢小将军的事,遂道:“之前我在军里听到些有关于谢小官人的话,二哥知道么?”

  “知道什么?”

  “燕人名将,金宗盛。”

  赵敛当然知道。金宗盛乃西燕皇帝第三子,据说文武双全,很会打仗,之前一直帮着西燕向北扩充疆土,战功赫赫。大周西征延州的时候,西燕调金宗盛来带兵,被谢祥祯一枪砍掉脑袋,一代名将就此终结。

  “你提金宗盛做什么?”赵敛不解,“还能与谢小官人有关?”

  瑶前颔首:“正是如此。今日我偶然听擒虎军人说,砍下金宗盛脑袋的,并非是谢虞度候,而是谢小将军。”

  “是谢小官人?”赵敛惊愕,“斩杀金宗盛可是天大的功绩,为何扣功不报,反而还算到谢虞度候头上去了?”

  “我不知呢,不过军中都是这样说的。兴许是谢小将军功绩颇高,怕引猜疑,故而没算在谢小将军头上吧?”

  是了,赵敛回忆,有关谢小官人的功绩册中,多半是杀敌数千,攻城先,亦或是杀燕将领,到底没提斩杀金宗盛一事。延州百姓为何单单送给谢小官人一把金刀?前些功绩都还算小,说不通,唯独这一件。

  杀了金宗盛,便彻底击溃燕军,这是收复延州最紧要一击。

  “谢小官人杀了金宗盛。”赵敛念念,“他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不过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功算在谢虞度候身上了?而且我听说他们父子俩很不和睦,原先在延州打仗的时候就老干架。”瑶前啧声,“前几天虞度候还罚了谢小官人,我感觉他们不像父子,像仇人。”

  赵敛不喜欢瑶前在背后议论谢小官人:“这是人家家事,我们都别管。赶紧沐浴去,去晚了就洗不到了。”

  *

  今年许多世家公子都参了军,如赵敛的挚友纪鸿舟,现在在神策左厢第一军。而先前有过过节的步军司都虞候之子秦书枫,也同纪鸿舟一都。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崔兴勇之子崔伯钧也在神策军。就赵敛不在。

  家世好,起点自然与普通人不同。这些公子哥是来做将的,不是来当兵的,此时入军营不过是走个过场。等到从军满半年,随便讨点功绩,这就可以升做小将军了。

  擒虎军与神策军并不在同一校场,赵敛与纪鸿舟几乎见不到面,偶尔在马场相遇,也说不上几句话。

  擒虎一、二军倒是在同一个校场,可赵敛根本见不着谢承瑢。练兵休息的时候,他还刻意垫脚去看那头的兵,就是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久久地,他也觉得自己和谢小官人没什么缘分,不再强求了。

  渐渐秋深,赵敛白日里练刀、纵马,很晚才回营帐,整天充实,丝毫不觉疲惫。

  转眼已过七日,正是下训时候。

  “男儿何不带吴钩,”有将士抱刀高唱,“收取关山五十州!”

  赵敛边走边听,还能吟出几句。身旁关实非常憧憬,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哦,是李贺所作《南园》第五。”

  关实没读过书,更没听过李贺。便问道:“吴钩是什么?”

  不等赵敛回答,谢忘琮刚从二人身边过,说:“吴钩为吴地所产刀,是宝刀。带吴钩,是上战场!”

  “谢军使。”赵敛、关实抱拳。

  终于下训了,谢忘琮不用板着脸了。她笑着问赵敛:“二郎知道下一句么?”

  赵敛当然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但就是不接。他说:“我当然不知道下一句。”

  “二郎不敢说,怕得罪人?”谢忘琮觉得很新奇,“二郎不敢说话,倒是让我很意外了。”

  赵敛确实很怕得罪人,来军营前,他爹就已经跟他说了一万遍“别胡说别胡说”,他还能再胡说?况且瑶前还盯着他呢,没准把风吹到爹爹耳朵里,赵敛连夜就得退伍回家。

  谢忘琮走了,关实才问:“下一句是什么?你真不知道?”

  “下一句啊,下一句是‘请君暂上凌烟阁’……”赵敛话音未落,身后有人跟着他道出后半句:“若个书生万户侯?这是在说,能真正建功立业的,从来都不是文臣,是不畏死的武将!”

  原来是殿前司雄略军左右厢都指挥使周彦。

  殿前司中,赵敛最崇拜周彦。周将军刀法最厉害,尤善双手刀,灵活敏捷,少有人能敌他。武力如何且不论,周彦为人正直豪迈,不拘小节,赵敛喜欢这样的人。

  “周将军!”赵敛眼中一亮,“许久不见将军!”他正行礼,被周彦拦下。

  “别拘礼了。阿敛真来从军了,书也不读了?”周彦揉他肩头,“怎么比四月里高了!”

  “我穿军靴呢。”赵敛伸腿给周彦看,又高兴问道,“周将军怎么在这儿?”

  周彦道:“我听闻你来军营了,过来看看。”他偏过头望见关实,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关实!相州来的!”赵敛搂住关实肩膀,“他比我厉害!”

  “交到朋友了。”周彦满眼欣慰,“倒是如你的愿了,不用读书,整日策马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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