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无咎 第18章

作者:尔曹 标签: 古代架空

第46章 内侍不得干政

  韩棋绕过一道宫墙,来到紫宸殿前那长长的石阶下。他提着簇新的袍服,低头缓步上行,越走心里越悲凉。左峻献祭李棋一生的前程与幸福,不知能换老皇帝这柄风中之烛再燃几日?

  “哟,韩公公当真来了。”仇不息的声音吓了他一个激灵。

  韩棋朝他深深一拜:“奴婢给仇公公请安,仇公公辛苦。”

  仇不息冷眼盯着他,轻蔑地抽了下嘴角,盘算道,这没廉耻的下作货,一来就爬陈玉山的床,必是苻春给陈玉山找来的帮手,想套那老不死的话,争抢传国玉玺。有了玉玺,便可行册立之权,在新君面前拔得头功。他只顾思索着如何给苻春使绊子,倒没想到左峻这一头。

  韩棋见他面露不善,不敢在他面前多逗留,抬脚跨进大殿,急匆匆进了内堂。

  才一日不见,老皇帝又变得邋遢极了。韩棋刚走近榻前,就闻见那股酸腐的老人味,夹着汗臭和腐败食物的馊气,简直令人窒息。老人仰面躺着,半张着嘴,脸色灰里透黄,若非胸口起伏,真要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韩棋不忍叫醒他,便先将殿内吃剩的残羹与散落的器物收拾起来,又支使守宫小阉人一趟一趟递手巾、抹布、熏香,忙了整整一上午,内殿终于有了点儿阳间的样子。小阉人叫袁五儿,韩棋知道他准是仇老怪的人,可眼下也没别人可以用。

  到了晌午,袁五儿传了膳来,搁在外间桌上。这时里头那个粗哑苍老的声音响起:“大胆!谁叫你进来的?”袁五儿吓得提袍窜出门去。

  韩棋赶忙上前轻声道:“圣人,是我,韩棋。”老人听见是他,颤巍巍伸出手臂够着,嘴一撇,竟哭起来。韩棋把手递给他抓着,小声安慰道:“圣人,没事了,这下我不走了。”

  “朕的眼睛疼了一宿!实在挨不住了!”老人把他手抓得生疼,哭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淌。韩棋一边说着“没事,没事,”一边用了点力才把手挣脱出来。

  “这会儿好些了?您再睡会儿,我给您擦擦……”韩棋卷了帕子才要擦他额角的汗,老皇帝突然两手抱头哀叫道:“啊呀!眼睛!又来了!”

  韩棋想扶他躺下,老人却不肯,只在屋里一圈圈来回疾走,韩棋慌忙把挡住他路的凳子、摆件都挪开,给他腾了一片空地。

  “啊!啊!”老皇帝疼得双手用力撑成爪状,拉自己的头发,扯自己的衣衫,泪流满面。

  韩棋也慌了:“圣人,圣人!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老皇帝说不出话,嘶叫着满屋乱窜,表情极其痛苦。

  韩棋记得左峻同他说过,圣人的眼疾多少太医、胡医都瞧过,药石无用,已经没治了。

  欸,药?韩棋突然想起,他进宫时,那个假舅舅给过他一包药,一直放在他上衣内袋里。“舅舅”说“伤口疼的时候吃上点”,又说“不能多吃,吃多了人受不了”,可见不是什么养人的好东西。眼下韩棋管不得那么多了,打开纸包一看,是一捧雪白的粉末,他赶紧挖一指头尖儿放进老皇帝嘴里。

  老皇帝用水把药粉冲下去,又蹬着腿儿哀嚎了片刻,终于粗喘着平静下来。

  药确实有效,韩棋大松一口气。为老皇帝擦了手脸,待要擦身,这才发现他身子底下也全是汗,床单都浸透了。韩棋轻声道:“圣人,热水洗洗身,能舒服些。” 老人劫后余生一般,满头大汗地点点头。

  韩棋来到殿门口,吩咐袁五儿去传浴桶热水。不多时袁五儿在外间禀道:“恭请圣人沐浴。”

  韩棋出来冲他一抬下巴:“你进去,替圣人……”

  之前贴身伺候过老皇帝的,都活不成,袁五儿自然清楚得很。因而话未说完,袁五儿扑通跪倒,抖抖索索哭道:“韩公公,饶命!韩公公,奴婢给您当牛做马!求您高抬贵手……奴婢还小,奴婢才十四……”咚咚给韩棋连着磕了十几个头。

  “起来吧。”韩棋故意冷冷地说,“这点儿出息!叫你进去撤换龙榻铺盖,又不叫你进去伺候!”

  袁五儿小小年纪能在殿前伺候,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听他这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以膝作脚扑到韩棋腿上:“韩公公垂怜,饶奴婢一命,往后奴婢就是韩公公的人,全听韩公公吩咐,好生伺候韩公公!”

  “不用你伺候我,你只要别在仇公公面前败坏我,我就知足了。”

  袁五儿一点就透:“韩公公放心,奴婢的命在您手上,这耳朵,只听您的;这嘴,也归您管。”

  韩棋当然不信他,不过吓唬吓唬他,便道:“多拿几套新的来。我伺候圣人洗身时,你赶紧进去铺上。要命的话,手脚麻利些!”

  袁五儿嘴里谢个不停,又磕了几个头,爬起来慌慌张张跑了。

  韩棋没有帮手,好一番折腾,才把这胖大老头放进浴桶。

  “圣人您先泡会儿,我去把榻上理理。”

  韩棋屏住气,将那套酸臭腥黄的垫褥撤下来,抱到殿门口。给皇帝擦洗完毕、穿戴整齐,回到寝殿一看,榻上已经焕然一新,袁五儿早溜得没影儿了。

  老皇帝好不容易舒坦下来,躺在难得清爽的榻上幽幽开口:“给朕念念奏表”。

  韩棋从早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上,却顾不上歇息,应了一声便来到外殿几案处。奏表很多,垒得高高的,地上有个木箱,里面满满全是奏本,不知要挑哪一个念。他正思索着如何归类整理,却听老皇帝清了清嗓子道:“你看看有什么大事,阉狗不想让朕知道的。”

  内侍不得干政,律法是这样写的,可早就是句空话了。奏表由中书省搜集整理,门下省审核查验,秘书处统一誊抄,内侍省送进宫里,再由天子批复后发还下去。自从老皇帝被关进紫宸殿,外面的文武百官就再无机会与天子沟通,但帝国这辆马车并没有因此停下。原本需要天子批示的奏本,如今全由内侍省大太监仇不息负责批复,事后才誊抄一份,象征性地送来紫宸殿给天子过目。可天子如今哪有“目”?

  韩棋会读书,这是天生的本事,看起奏表来又快又通透。他把这一百多份奏表的内容,分成人事,民生和军事三个类别,按时间顺序将这三个方面的大事要事依序捋了一遍,所涉人名、地名都记得清清楚楚,讲起来条理分明,详略得当。讲完后还问:“圣人可有疑问?如有疏漏之处,韩棋再去查验。”

  老皇帝听罢半晌没说出话。他原只是想让韩棋帮他看看,这些阉狗又背着他与靖王做得什么勾当,万没想到这孩子竟有本事到这个地步。

  疼痛一发,生不如死,老皇帝也怕自己哪天熬不住、一头碰死在柱子上,加之眼前这孩子根底端正、聪明能干,他便横下心孤注一掷,将心中计较和盘托出。

  “韩棋,你过来。”老皇帝声音极低,几不可闻,“朕有些话要你记下。”

  韩棋趴在他枕边,听他用低哑的喉音道:“如今吴郡王李炎雄踞东南福地,又有姻亲博陵崔氏、洛阳独孤氏扶助,唯有他能与那畜生抗衡。数月前朕便以河西节度使通胡作乱为名,将苻春支往凉州;如今城内神策军群龙无首,且久未集结整顿,不堪一击。李炎举皇孙大旗起事,过了洛阳便可直取长安。若有一日,朕熬不住了,你便替朕拟一封诏书:‘传位于皇孙’,令左卿盖上玺印。记住,是‘传位于皇孙’,不必写‘吴郡王’或李炎名号。”

  韩棋闻言悚然失语,只觉殿内阴风阵阵,吹透他单薄的身骨。

  作者有话说:

  老皇帝:计划通

  棋子:……

第47章 可把韩棋馋坏了

  过年那会儿老皇帝公然将吴郡王诏入京中,就是为明示天下,他有意认回皇孙,如此一来,朝中投机之徒必顺势趋附于李炎,形成一股足以与靖王相抗衡的政治力量;东南自古是钱粮富庶之地,当年老皇帝将心爱的儿子梁王分封于此,如今正好为“皇孙”李炎预备好了米仓钱袋;年后那出荒唐草率的赐婚戏码,则意在提醒李炎:靖王有不伦之心,尽快返吴做充足准备。

  可李炎并非“皇孙”,只是老皇帝用来对付靖王的棋子;老皇帝心中选定的真正继承人,是梁王李越的独子,他家公子李镜!李炎起事若成,左阁老便可令二十年前旧事大白于天下,由李镜坐享其成;李炎若落败身死,李镜仍可继续蛰伏,保全皇孙血脉以图日后。

  此计看似周全,却有一处纰漏:老皇帝看错了李炎。韩棋曾与李炎相处半月有余,深知此人贪玩放荡皆是表象,实则口蜜腹剑、绵里藏针,想必他在老皇帝面前收敛锋芒,一味表现自己风流洒脱、与世无争的一面,令老皇帝小瞧他了。

  六月里李炎去江都祭天一趟的真实目的,恐怕不只是争取公子与他同仇敌忾,而是为收买江都民心。将来他举兵上位之时,若有人拿当年梁王的过失说事,江都百姓自会为“已替父赎罪”的吴郡王发声。

  此事足见李炎心机之深沉,这样的人怎会甘心把刀口舔血抢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他若知晓自己从出生起就被父亲献祭给皇家、一生都在为他人做嫁衣,心中怎会无恨?因此,公子的身世一旦暴露,不光靖王欲除之而后快,李炎也绝不会放过他!

  韩棋冷汗浸透了背心,正犹豫着是否要向老皇帝说明自己的担心,却见这老头儿竟吹着胡须睡着了。

  韩棋劳累了一天,这时已口干舌燥、精疲力竭。他拖着身子来到外间,拎起水壶哗啦啦往口里倒。袁五儿听见动静,便溜进来,乖巧跪在桌案前,为韩棋拨饭布菜:“韩公公辛苦。奴婢为您热一壶酒来,暖暖身?”

  韩棋嘴里包着饭,摇头道:“唔,不必,我不吃酒。”想想又放下竹筷,勾勾手指叫他凑近,压低声问道:“午间你在寝殿收拾时,可曾见到什么东西?床铺底下、帘子里头,你翻过吗?”

  袁五儿眼珠转了半圈,呵呵赔笑道:“回公公,奴婢哪敢乱翻,单单换了套铺盖。铺底下压得实实的,藏不了东西吧?”

  韩棋摆出一副疑惑思索的模样,吃了两口菜,又问:“那你可知从前圣人惯常起居的‘老地方’,是哪处宫殿?”

  “回公公,奴婢自来就在这紫宸殿值守,圣人一向在咱们这儿歇……”袁五儿说着一愣,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从前,圣人常在秦妃娘娘旧居承香殿过夜,娘娘仙逝后,才搬来此处。”

  韩棋咬着筷头点了点头,正色威胁道:“今日这话,你若传出去一个字,休怪我翻脸无情!”

  到底是年纪小、面皮浅,袁五儿连声答应着,却慌得手都在抖,额角也渗出汗来。韩棋心想,才十四五岁,天可怜见,只盼仇公公日后得知自己被耍了,不要迁怒这孩子才好。

  老皇帝觉睡颠倒了,三更半夜醒来同韩棋说话。韩棋困得张不开眼,听得稀里糊涂,答不上来。他想出去吹吹风、醒醒觉,便建议道:“今日十五,月色正好,圣人可愿批件衣,往殿外露台上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老皇帝连连摆手:“不去不去。你小孩儿不知,朕这岁数上,最怕跌倒。太医叮嘱再三,要朕留心脚下,万不可贸然行走……”

  韩棋伸手捂住哈欠,昏昏沉沉又打起盹儿来。“这岁数……最怕跌倒……留心脚下……”老皇帝的话在他心头萦绕,忽然如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猛地惊醒过来。

  韩棋问老皇帝:“请问圣人,那仇老妖怪年齿几何?”

  “那些没根儿的妖怪脸都生得嫩,实际仇不息只比朕小三两岁。”老皇帝恨恨道,“人说他在外头以童子血进补,打着朕的旗号,求长生哩!”

  韩棋凑近老皇帝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一套惩治仇老妖怪的计谋讲述一遍。老皇帝听罢拍手大笑,直呼痛快。

  天快亮时老皇帝才熟睡过去,韩棋强打精神来到殿门口吩咐袁五儿:“圣人这两日见好,有胃口了,昨儿夜里念叨着要吃大肉,你去司膳监传一声。”袁五儿答应着便要跑,韩棋又补一句:“剁白的来,省得红油赤酱的吃一身,还得咱们洗换。”

  于是晌午时送来的饭食里,便有一盘蒜拌的大肉片子,咸香肥腻,可把韩棋馋坏了。

  果不出韩棋所料,仇不息从袁五儿口中得知韩棋在找什么东西、还问到了承香殿,当晚便带人将秦妃娘娘昔日寝宫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没将屋顶、墙皮都扒下来。自然一无所获。仇不息不甘心希望破灭,怄了一日气,到晚终于按捺不住,又来紫宸殿试探。

  听见袁五儿报“仇公公求见”,老皇帝腰身一挺,正襟坐在龙椅上冲韩棋点点头。韩棋便扬声叫“进来,”然后揣手立在老皇帝身侧看戏。

  仇不息也不行跪拜礼,趾高气扬就往里冲。见老皇帝竟神清气爽端坐高处,比上回见时矍铄了不少,他眉头一皱,狐疑地虚眼探望,提袍就往阶上走。

  快上到顶时,脚下竟募地一滑,哎呦一声,老太监摔了个狗吃屎,嘴唇儿磕在石阶上,立刻鲜血迸流。

  “欸仇公公!”韩棋假意惊呼一声。眼见着老太监狼狈地爬起来,才站稳了回身想往下走,一抬脚又是一出溜。这回是侧身跌坐在石阶上,大胯砸出咚的一声,再爬不起来。

  “来人!来人呐!要老命了!”仇不息气急败坏,捂着胯骨冲外面尖叫。

  老皇帝看不见,耳朵却格外灵敏,听这动静便知妙计成了,只觉大快人心,禁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韩棋轻轻碰他胳膊,提醒他幸灾乐祸别太明显,可老皇帝哪忍得住,直乐得两脚跷得老高。

  进来一个仇不息的亲随,慌忙要把老太监拉起来,老太监骂道:“挨千刀的!把咱家骨头拽散了!”

  韩棋替老皇帝做场面道:“快传太医!仇公公伤着了!”

  须臾仇不息疼出一头大汗,翻眼瞅着韩棋咬牙切齿道:“小畜生,你做得好事!”

  韩棋变脸嚷道:“仇公公此话怎讲?您自个儿踩空了跌脚儿,奴婢好好儿站这儿,与奴婢何干?怎的血口喷人?”

  “你等着!你给咱家走着瞧!”仇不息气得砰砰拍石阶,欸呦欸呦一直叫唤到太医来。

  两名太医抬着张案板,小心将老太监移上去,便往外送。

  殿外有几十级台阶,腊月里天寒地冻,台阶霜滑,前头背身抬板的医官口里叫着“小心”,一步一顿侧身往下走。也是该仇老妖怪走背字,后头那名医官一步没踏稳,脚踝一歪,自己倒了不说,案板也翻了。仇不息从板上掉下来,顺着石阶骨碌碌往下滚去。

  听见外头大呼小叫,韩棋拔腿冲出去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只想让仇老妖怪吃点苦头、佳节里卧床不能行动,为下一步谋划争取些时日,谁知苍天有眼,这老东西竟又摔了一下,当场头破血流,趴在殿前石阶下不动了。

  韩棋回头揪住已傻眼儿的袁五儿道:“快去殿内省叫陈公公来!”袁五儿愣怔着不知该不该听他吩咐,韩棋在他耳边说:“仇公公多大年纪?跌这一跤还能爬得起来?往后你何去何从?”

  袁五儿抽一口冷气回过神来,点点头趔趄着跑了。

第48章 自以为善弄权术

  仇不息在太医院众医官的簇拥下醒来,头上、身上没有一处不疼。想坐起来,腰以下却似有千斤重,丝毫动弹不得。他嘶声叫道:“来人!把那狗仗人势的小畜生拿来!照死里问!”

  手下阉人在门外齐声答应,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摇大摆直奔紫宸殿拿人。登上几十级台阶抬眼一看,只见殿内省大太监陈玉山正揣着手杵在殿门口。

  “奉仇公公命,咱们来带那小畜生回去问话!”领头的阉人颇不客气,连个称呼也没有,劈头就这么一句。陈玉山哪容他这般放肆,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同谁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打得那人身子一歪,往后趔趄一步。

  那小畜生害仇公公受此重伤,陈玉山公然护着他,岂不是撕破脸皮、存心与仇公公过不去?几个人交换眼神,不约而同扑上去,要使蛮力撞进殿里。

  这时,里头冲出十来个殿内省的阉人,将两丈来宽的门口拦得严严实实,两边儿七手八脚推搡抓挠起来。到底寡不敌众,仇公公的人讨不着便宜,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边跑边回头叫嚣:“好哇,好哇,走着瞧!”

  陈玉山用拂尘掸了掸被拽皱的衣肩,轻蔑哼了一声,吩咐道:“把咱们的人都叫来,咱家不走,等着瞧好戏呢!”

  这下可热闹了,深更半夜的,大明宫里头各个直房都炸开了锅,两边儿的人应声而动,一拨一拨点着火把、提着灯笼往紫宸殿跑。不多时台阶底下聚了乌泱泱一片人,穿灰的是内侍省仇公公属下,着青、蓝的是殿内及司务各省苻公公的人,两拨人先是簇拥着互相推挤,后来便真动起手来,纷纷捉对拳打脚踢,乱七八糟打成一片。

  韩棋扶老皇帝坐回榻边,老皇帝侧耳细听片刻,道:“打起来了,你出去瞧瞧。”韩棋心想,人就是来逮我的,我出去瞧瞧?他站着不动,老皇帝等了等,又催促道:“你出去瞧瞧哪边儿占上风,可别打进来了。”

  韩棋只得噘嘴走出殿外,却见一伙人灰衣人已爬到石阶中段,眼看要冲上来了。陈玉山却气定神闲,手揣在袖管里,偏头冲他飞眼儿道:“看看你多大面子,可想好了如何谢咱家?”

  韩棋心道,这哪是为我,分明是你想趁仇老妖怪重伤把这紫宸殿抢下来,往后老皇帝便在你们苻公公手上了。面上还得厚着脸皮奉承道:“奴婢的面子里子,还不都是陈公公给的……”

  说着几个灰衣人已冲破青衣蓝衣人墙,奔他二人冲过来。韩棋急忙转身往回跑,边跑边叫:“关门!保护圣人!”可他的喊声却被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金属撞击声盖住。韩棋回头一看,台阶下冲过来许多批甲持械的军士,为首的振臂高叫:“何人逼宫造反?都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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