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60章

作者:孟还 标签: 古代架空

  “殿下你说,若以后那些人再来欺负我,就让我来找你。但是说完这话后不久,你就跟你娘一起,又回大齐了。”

  乌兰又等又盼,七年过去,既盼回了儿时玩伴,也盼回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人。

  “你一从大齐回来,就说你已有了心悦之人。我虽心中难过,却也盼着你好,只是我实在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叫你念念不忘。”乌兰倔强一擦眼泪,不甘道:“若好也就罢了,可今日一见,陆拾遗不过如此,也只是一个朝秦暮楚的负心人罢了。你叫我又如何甘心?”

  燕迟有苦难言,无法辩驳,不敢对乌兰透出季怀真与陆拾遗互换身份一事。

  他不是不知乌兰对自己的情谊,只因心中有一朝思暮想之人,因此在对着乌兰时便格外小心翼翼,格外不留情面,从不给对方一丝幻想的机会。

  他喉结一滚,沉声道:“乌兰,从前这话我就告诉过你,今日就再说一次。我那日救你,是因为你阿父是我大哥的恩师,后来对你好,是因为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可若说旁的,哪怕多一分都没了,哪怕没有季……陆拾遗这个人,也不会改变什么。”

  乌兰突然道:“哪怕那陆大人背信弃义,利用你,陷害你?”

  燕迟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我看见了,那日我看见了,祭神之日的晚上,他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偷偷去往獒云的帐中。二人白日里还你死我活,你说他晚上过去做什么?殿下,他是齐人,心不会向着你。”乌兰一急,将燕迟拉住,口不择言道:“殿下,眼见大战在即,那个齐人难保不利用你为自己牟利,你……”

  燕迟打断乌兰,他不悦皱眉,四下一看,见无人注意这里,才小声道:“这事不要对旁人说,记住了?”

  见燕迟一副了然神色,乌兰登时明白了什么。

  他眼泪落下,凄惨一笑,不可置信道:“即便如此,即便你早就知道,也心甘情愿留着他的命?殿下,恕我多嘴再问你一句,在你心中,究竟是将自己当成齐人,还是夷戎人?”

  燕迟没有吭声,眼底显露一丝茫然。

  “你若将自己看做齐人,齐人可会接纳你?他们若接纳你,在上京时为何对你百般羞辱冷落,你若将自己当成我们夷戎的一份子,又为何眼睁睁看着陆拾遗这个齐人做出可能会伤害你族人的事情?”

  被这样掷地有声地一问,燕迟再说不出话,不得不承认乌兰所说一事,已在心中困扰他许久。

  再说季怀真,被那群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一挤,再回过神时,也早已看不见燕迟,被满头花灯将眼睛一晃,反倒生出一股倦懒之意。当即下桥,坐在河畔旁,对着满眼的漂浮着的河灯发呆,想他的阿姐,想他的外甥,想燕迟,可唯独不想他自己。

  有女人大胆走来,向他搭讪,还未开口,一看他胸前带着的狼牙,立刻笑嘻嘻地走了。

  身后一人靠近。

  “季大人。”

  会这样的喊自己的,除了瀛禾,敕勒川再找不出第二个。

  季怀真回头一看,见瀛禾身披长袍,未戴面具,胸口衣服随意一堆,一头靛蓝狼头隐隐可见。他盯着瀛禾身上的纹身,冷声道:“你这纹身好看是好看,痛不痛?”

  瀛禾一笑,随口道:“怎会不痛,但比起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上一刀来说,倒也能忍。你若当着燕迟面夸一句好看,信不信第二日他定要纹个比我还大的。”

  季怀真没吭声,任由瀛禾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见你和老七在一起。”

  “走散了。”

  有河灯从二人面前飘过,这夷戎大殿下竟如市井流氓般,展臂一捞,毫无顾忌地翻看起里头祈愿的纸条来。

  季怀真冷淡斜睨他一眼,出其不意道:“你和陆拾遗是怎么认识的,从前在上京,我竟从没留意过。”

  瀛禾不吭声,又轻轻将纸条塞回河灯内,拿手一托,又将那河灯送回水中,示意季怀真换个地方说话。

  “季大人,你现在是阶下囚,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明天是你和燕迟成亲的日子,可还高兴?可还紧张?”他玩味地看着季怀真。

  “有什么好高兴紧张的,在汾州,早就成过一次亲,一回生二回熟,你这样严密地监控着汾州与汶阳发生的一切,不会这也不知道吧?”

  “在汾州成亲,又怎可与明日相提并论,那时你二人可有情投意合?”

  季怀真面色冷下来。

  “谁说我与他情投意合?”他冲瀛禾冷冷一笑,“便是合过,现在也没了。我二人立场注定相悖,少不了有拔剑相向的一天。”

  他恶劣地看着瀛禾,故意道:“要说合,你弟弟也应该同陆拾遗合才是。”

  瀛禾回头,冲他漫不经心道:“季大人,话可不要说的太早。”

  他错身一让,只见一箭之地外,燕迟长身而立,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脸泪痕的乌兰。

  他哭着问燕迟:“殿下,他如此对你,你竟还愿意爱他?”

  燕迟低着头没说话,目光落在自己的拇指上,瀛禾不知他在看什么,季怀真却知道。

  瀛禾与季怀真对视一眼,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不该有的默契,同时往后一站,躲进暗处,满头灯笼花灯成了再好不过的遮挡。

  乌兰伤心不已,傲气全无,不解地看着燕迟。

  那模样看得季怀真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若美人在他眼前哭得这样梨花带雨,虽不说他会心软,可搂在怀里哄上一哄,装装样子总是要的,但燕迟却像块木头似的,乌兰往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他跟着晃了晃,又立刻站好,再无表示。

  “那齐人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你可知道?”

  “知道。”

  乌兰又道:“他利用你,又于你非亲非故非友,甚至有一天还会带兵来打你,你可知道?”

  “……知道。”

  燕迟背对着季怀真与瀛禾,脸上表情并看不分明,只能看见他每说一句知道,乌兰就难过绝望一分。

  季怀真低着头,直到掌心传来痛感,才发觉原来是不知不觉中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在屏息听着燕迟的回答。

  乌兰带着哭腔,恼怒道:“他戏耍你,愚弄你,你也不在乎?”

  “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乌兰……”

  燕迟一怔,心中酸涩不已,低声道:“我知道他坏的要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对他再好,他也总会对不住你,总想着利用你。可……可我就是……”

  燕迟再难说下去。

  听他这样一讲,乌兰登时更加绝望,心想陆拾遗听起来,竟比他以为的还要可恶可恨。

  季怀真心中五味杂陈,知道燕迟嘴里的人究竟是谁。

  一抬头,瀛禾正老神在在地笑着,那副志在必得,将一切都算计于心的样子当真可恶。

  “季大人还是坚持那套说辞,于我弟弟并非情投意合?大人嘴上说不在乎,脸上的神情可是要遗憾死了。”

  季怀真不说话,静静看着燕迟,乌兰已伤心落魄地离去,只余燕迟一人,黯然神伤地在原地站着。

  那未出口的话季怀真明白了。

  可明白又如何,遗憾又如何?

  他与燕迟,竟是又一次阴差阳错了。

  瀛禾别有深意地看着季怀真,平静道:“季大人,若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必回京,我也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大人可会改变主意?你与陆拾遗一心护着的大齐,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只是还剩一层外强中干的皮罢了,就算你二人不计前嫌联手,又能抵挡别国兵马几时?已经从根上烂掉的东西,再怎么不认命,也是无力回天。”

  “殿下想说什么?”

  “若大人愿意踏踏实实与燕迟成亲,成亲之后,你二人远走高飞,再不回敕勒川,我可向大人保证,待我兵临城下那天,留你外甥一条性命,送他与你二人团聚。”

  季怀真静静看着瀛禾,见他一脸正色,表情不似作伪,突然摇头一笑。

  “大人笑什么?”

  “瀛禾殿下,太迟了,就像你弟弟的名字一样,什么都来不及了。”

  瀛禾明白了什么,嘴角笑容渐渐敛去,又道:“大人既已有决断,不后悔就好,我只是为燕迟觉得不值罢了。”

  季怀真没再吭声。

  就连他自己心中,也为燕迟觉得不值。

  临走前,季怀真又一看瀛禾,突然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提防燕迟,你在乎的东西,除了陆拾遗,他没有动过一丝念头。连陆拾遗他都不和你争,更别说别的了。”

  瀛禾头一偏,彬彬有礼道:“你说什么?”

  季怀真了然一笑,不再多言。

  翌日一早,夷戎七皇子拓跋燕迟与大齐特使陆拾遗大婚,自敕勒川以北,南至苍梧山脚下,一片举国同庆,热闹非凡。

  一只燕子展翅掠过苍梧山初冒绿芽的峰尖,往敕勒川飞去,所过之处满目皆新——春天到了。

第65章

  夷戎人成亲,唯有一点和齐人相似之处,那便是成亲前新郎与新嫁娘不可见面,须得成亲当日,新郎骑马来接,再带上一匹布、一袋青稞、一杆套马杆,一顶毡帽,顶端须得插着鹰的羽毛。

  所谓一,取自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

  青稞代表土地,羽毛代表天空,布与套马杆象征女人和男人,如此四样东西在婚礼上备齐,又象征天人合一。

  季怀真家在大齐,自然省去这一环节。

  本还有更多繁杂仪式规矩,燕迟却说一切从简,只在王帐中设宴,苏合可汗其他儿女也一应到场,獒云虽未到,獒云的母亲却来了。

  那来自北羌的女人满脸精明,薄唇一抿,单看面相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正与苏合可汗一起坐于主位之上,冷冷地审视着燕迟与季怀真。

  主位之下,依次是各位王子公主,以瀛禾为首,坐在两旁。

  再往后,便是苏合的一干心腹臣子,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明目张胆地盯着季怀真瞧。

  季怀真被几人摆弄着换上夷戎人的衣服,规制按照皇子来。

  齐人崇尚黄色,只天家可用,夷戎人却相反,凡重要场合一律着蓝。他与燕迟的婚服皆是以银线滚边,蓝底上绣出云纹。

  他身前戴着燕迟的狼牙吊坠,而燕迟的额头上则戴了条二指宽的牛皮抹额,正中间嵌着颗鹅卵石大小的绿松石。

  一萨满模样的人引领着二人跪下。

  这人头戴鹿角,巫服上纹了五条四爪龙,一张脸皱如橘皮,叫人猜不透年岁,眼皮耷拉着,懒懒散散地看着二人。

  季怀真被他目光看得不舒服,一旁燕迟已恭敬跪下,拉了拉季怀真的衣摆。

  刚一跪下,面前火盆中的火焰便猛地暴涨窜起,老萨满从身前摘下一根羽毛放在火上燃尽了,指头蘸着灰烬一闻,猛地全身一个哆嗦,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无一人说话。

  再抬起头时,那老萨满的眼睛已顷刻间变得细长,之前眼中的懒散倦怠一扫而空,只余满满精明,看着季怀真一笑。

  那一笑直叫人毛骨悚然,如坠冰窖,仿佛从里到外都给人看透了。

  季怀真霎时间冷汗出了一身,全身似被定住般不敢动,直至那萨满用沾着灰烬的指头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季怀真才猛地松了口气,说不清方才那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

  再一看旁边燕迟,却面色如常,仿佛这些许不适只有季怀真一人才有。

  那老萨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还在大齐时就有所耳闻,夷戎人崇拜萨满,每个萨满都有自己的舍文,有的是蛇,有的是鹿,有的是马,而眼前这位萨满的舍文,显然就是一只狐狸。

  从前不信,甚至不屑一顾的事情如今亲身经历了,季怀真才敬畏起来,忍不住想到莫非漫天神灵也看他不顺眼,知道他心术不正,才给他一点警告?

  那萨满又说了什么,季怀真听不懂,燕迟却道:“狼牙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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