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62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李昀缓缓收紧双臂,没回答。

  “怎么了?”

  裴醉用左手捧着李昀的侧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凉,抵在李昀微烫的脸颊上,激得那小王爷身体极轻地一颤。

  “我...”李昀喉结一滑,盯着那灼灼的瞳孔,干着嗓子,怔怔道,“...我饿了。”

第51章 笼中鸟

  刚入夜,街上人摩肩接踵,喧闹地如同白日。

  街边的桑树挂满了大红灯笼,热烈地映着皎皎月色,似乎要将那夜色的沉寂点燃一般。

  裴醉身上披了一件玄色厚氅衣,将一身紫色公服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他右手拉着李昀,那人肩上也披着白色狐狸毛氅衣,两人徒步被淹没在人潮中,连马也没骑。

  “‘许春望’?”裴醉在李昀耳边低语,三个字清晰地传进李昀耳中,而那些喧闹叫卖仿佛都成了背景。

  “好。”李昀点点头。

  承启四方城,由皇城、宫城、内城与外城,四层嵌套。

  ‘许春望’坐落于内城中心,共三层阁楼,三十六雅间。

  悬挂于正门的匾额,墨痕中调了金粉,灯笼映衬出粼粼高贵之色,在夜色中沉稳而招摇。

  这‘许春望’并非平民游乐之所,而是专门供给大官权贵结交享乐的风月之地。

  而这酒肆背后之人,正是文林世子,申高阳。

  世子爷耽于享乐,从小便混迹在酒池肉林间,与富家子勾肩搭背,狐朋狗友一堆。虽是质子,可家财万贯,又得文帝刻意的宠爱,自是纨绔猖狂。

  三年前,春日杏花飞满地,冲天香阵透承启,文林世子便重金砸了一栋酒肆出来。又一掷千金,请书法大家题了三个大字,附庸风雅。

  这一题,便将整座阁楼的奢靡基调定得死死的,再无百姓敢踏足此地。

  门口小二身着碧色绸衣,头戴方巾,腰间甚至还点缀了碎玉,一身行头也是价格不菲。

  见裴醉李昀二人缓缓而来,立刻机灵又恭敬地将二人迎进三楼北向的玄武阁。

  “你们东家呢?”

  小二微微欠身,笑得不卑不亢:“禀王爷,世子今日去南郊草场寻大公子,现在还未归。”

  “知道了。”

  裴醉看向李昀:“今日来得不巧。”

  “无妨。”李昀摇摇头,“日子还长,相见有时。”

  “好。”

  裴醉坐在红木圈椅上,看见桌上早就备好的一壶秋露白,喉结滑了滑,可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拿。

  “真是。”裴醉别开了眼,笑骂道,“非要摆在这里碍眼。”

  李昀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看见有酒不喝的裴忘归,颇有一种新鲜之感。

  “忘归,你不喝?”

  “嗯。”裴醉转而盯着李昀,目光比酒浓稠醇厚,眸中含笑,懒懒道,“有元晦在,我还喝什么酒?”

  “这话怎么说?”

  李昀刚问出口,便后悔了。

  他不该给裴忘归借题发挥的机会。

  果然,裴醉闷笑一声,伸出指尖一挑,轻轻拨开李昀胸前大氅的系带,那狐狸毛大氅便顺着李昀的肩膀滑了下去。

  “元晦以前怎么劝我戒酒的来着?”

  裴醉用手攥着那衣服,飞眉微扬。

  “酒中贤圣得人传,人负邦家因酒覆。”

  “为兄不敢做因酒误国之人,只好...”他念得极缓慢,唇角漾起一抹微笑,“...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昀心口又开始狂跳。

  他一把拿起那桌上的一壶酒,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昂首便尽数喝了下去。

  “咳咳...”

  淡然悠悠的梁王李昀何时这般仓促地灌过酒,这辛辣之气立刻便涌上了头顶,眼泪顺着眼尾便滑了下来。

  “急什么?”裴醉替他抹去那泪水,“好好喝酒。”

  李昀嗔怒地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的酒杯。

  “不喝了。”

  裴醉颇有些可惜地望着那壶中清酒,食指一弯,轻扣桌面。

  早就等在门外的小二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一道道地呈了上来。

  都是些李昀曾经喜欢吃的清淡小菜,最后呈上一道凤尾酥,内嵌金菊花瓣,外层面酥盘旋,糖霜洒在上面,如同秋日早霜,精致地一碰即碎。

  “吃吧。”

  裴醉将那凤尾酥推到李昀面前,支着手肘,淡笑着看他。

  李昀五年没碰过这些精致吃食,现在再看这奢靡,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元晦,就算你节衣缩食,也不可能解天下所有穷苦百姓之难。”裴醉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不要学老头子那些没用的文人做派,听为兄的。只有喝酒吃肉的人,才能救天下吃糠咽菜的人。”

  李昀用筷子夹起那道凤尾酥,小口咬了那爽脆的面酥。

  他抬眼,看着裴醉微笑的双眸,微微颔首,亦笑了:“是。谨记朱门酒肉奢靡,不忘路旁冻死骸骨。”

  “梁王殿下这般剔透聪颖,为兄实在是不想放你入朝。”裴醉支着额角,颇为发愁,“我怕这大庆最污秽的地方,染脏了你的心。”

  “兄长赤子之心依旧,可见,这区区朝政也不足为惧。”李昀软绵绵地笑着将裴醉的担忧和劝退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不再考虑考虑?”王安和那副心有图谋的面皮在裴醉脑海深处转个不休,他不自觉地转着手中的银箸,微微蹙了眉,“元晦,眼看你涉足泥潭实在非我所愿,你...”

  “不考虑了。”

  听得李昀温和又坚定的回应,裴醉只能无奈笑道:“行了,快吃,不是说饿了吗?”

  李昀捏着筷子的手又一颤,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情欲竟比口腹之欲更要刮骨挠心。

  罢了,人欲非礼勿思。

  他努力压下那些浪潮澎湃的绮思,小口小口地吃着凤尾酥,浅淡的梅色嘴唇染着蜜糖,在烛影下看起来柔软而剔透。

  裴醉随意吃了几筷子,便又搁下了,只撑着头,看着李昀柔软的双唇,慵懒地喝着茶,仿佛真是美色当前,无心饮食。

  李昀听见对面银箸搁下的细碎声响,抬眼看见裴醉又放下了筷子,蹙了蹙眉:“忘归,你还是没胃口?”

  “秀色...”

  “裴忘归!”

  “好了,我吃。”

  裴醉在李昀审视的目光下,又抬手吃了两口,慢条斯理地,一口要嚼半天,吃了几口,脸色便不大好看。

  李昀重重搁下了筷子,目色发沉。

  “你,到底怎么了?”

  裴忘归每次上桌吃饭都像是行军打仗,风卷残云的,仿佛后面有三万铁骑追着,下一刻转身就要不死不休的开战,什么时候这般精细过。

  “唉。”裴醉撑着额角,发愁地笑了,“有个这么了解我的兄弟,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去。”

  李昀蓦地起身,走上前去,握着裴醉的手掌,只觉得那人指尖竟然在微微发颤,掌心湿冷,早就没了平日的温暖,一看便是又在忍耐着哪里的剧痛。

  “我就知道。”他声音发颤,压着急怒,脸色比裴醉还要难看三分,“你在望台的时候,明明身体虚弱,吐血发热更是常有的事情。可你竟能日夜奔袭,解了承启之困,现在,还能像个没事人一般与我对坐而谈...我真傻,我竟...竟信了你的满口胡言...”

  裴醉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了下来,用湿润的手掌反握住李昀的纤细胳膊,将他拽进怀里,无可奈何地笑了:“李元晦,你生得这么聪敏做什么?慧极伤身伤心,不好。”

  李昀被迫窝在裴醉怀里,心里却没有半分愉悦,只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只觉得自己的肺快要被气炸了,一口滞闷气哽在胸口,顶得他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果我没看出来,你打算一直这样强撑着到宵禁回府,直接昏过去?!怎么,你我分别不过十几日,你便又想要骗我?!裴忘归,你这般食言,可想过我的感受?!”

  “...抱歉。”

  裴醉将头搁在李昀的肩膀上,没再刻意忍痛,呼吸断断续续的。李昀心上排山倒海地崩溃,又愤怒又心疼。

  李昀猛地将他推开,蓦地站起,攥着木桌边角,指节发白,不留血色,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极了。

  “昨日你硬是不肯入府,便是知道骆先生在我府中,不肯让他给你断脉案,是吗?!你就这般想要瞒我,甚至连一丝一毫都不想告知于我,是吗?!”

  裴醉靠着椅背,脸色微微发白,衬得乌黑的眸子更加幽暗深邃,薄唇固执而锋利地抿着,右手把玩着大拇指黯淡又破碎的青玉扳指,微微用上了力,以至于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处泛着青白。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李昀的控诉一般。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重重砸在李昀的肩背上。他身体一晃,跌坐回椅子上,嘴唇微不可见地发颤。

  “...你又是这样。”

  五年前,五年后,那人从未改过,而自己这些年的挣扎和追逐,仿佛是一场可笑的自我感动。

  这些年,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只怕自己成长得不够快,追不上他那一骑绝尘的兄长义无反顾的脚步。

  可,他无力地发现,就算他拼了命地向前奔跑,有些人,永远都注定追不上,越拼尽全力,越像一场笑话。

  “...什么风雨同担,什么死生不负,都是你一时哄骗我的胡言妄语,我竟当了真,想来,自己当真是可笑极了。”李昀一贯温文的表情一节节破碎,他咬着下唇,极用力,满嘴的铁锈血腥味。

  裴醉用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李昀染血的柔软嘴唇,声音轻哑:“别咬了,疼不疼?”

  李昀用尽全力‘啪’地打开那人的手臂,背过身去,想藏起自己的狼狈,可却完全控制不住脊背的颤抖。

  裴醉静静地看着李昀的背影,眼眸中藏了万千情绪,被拨开的手臂就这样微微悬在半空中,似乎想要去触碰那人颤抖的背,最后,却还是轻轻将手收了回去。

  李昀自嘲一笑,提步便要走,可心神激荡,没看清脚下的路,被门槛绊了一跤,脚踝狠狠一扭,立刻便要重重跌在地上。

  裴醉眸色一凝,手臂向前揽着那人纤细的腰,从半空中把他捞进了怀里。

  李昀在他怀里挣扎想要走,可却逃不出那人铁钳一般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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