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46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段鹤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这一片死寂中还能有人清醒着胁迫自己,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愕。

  裴醉从申文先身后慢慢走来,目色渐冷,望着段鹤那惊慌失措的脸,手中的刀猛然出鞘,凤眸微眯:“你在与何人做交易?目的是什么?”

  段鹤本想高喊驿卒上前,申文先比他更快,长剑逼近那人喉管,浅浅地割了一条血痕出来。

  段鹤的话语立刻哽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

  “本王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裴醉眉目一凛,手中雁翎刀斜斜挑断了段鹤左手的手筋,申文先同时在他嘴里塞了麻布,两人配合熟练,是多年诏狱刑讯审犯人练出的默契。

  “本王现在就要知道,你那几百两纹银的主人是谁,还有,刚刚那群人究竟所图几何?”裴醉蹲在他面前,刀锋尖尖抵着段鹤的右手手筋,眸色幽深晦暗,语气寒凉,“趁你还有机会的时候,痛快招了,否则...”

  裴醉手中刀一挥,在段鹤的手腕处浅浅一划,他的手腕脆弱处立刻被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滴滴答答地向下掉落,缓慢而黏腻。

  晚风轻拂,空气极安静,甚至可以听见鲜血落地的声音。

  一滴。

  两滴。

  三滴。

  裴醉手捏刀柄,又用冰冷的刀锋极缓慢地在那伤口上划过,刻意地不轻不重,不深不浅。

  段鹤的头被控制住,看不见自己左手手腕的伤口,只觉得血流得无止尽,身体也渐渐变凉,手臂逐渐开始失去力气,他愈发慌张,脸色也跟着苍白,而心跳剧烈,仿佛血流得更加凶猛,生命力渐渐失去,仿佛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心头恐惧盘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几乎要瘫倒。

  “我不知道你是哪个王爷...但既然让我撞上了,那就是我的命。”段鹤脸色发青,虚弱地招供,“我拿的是淮源府的官银,而我今夜只需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迷晕这驿站里所有人,放他们入港口就好。”

  远远地,铁索铰链的声音响彻云霄。

  铁闸门,缓缓开了。

  原本就停在码头的黑布大船,竟然慢慢动了起来。

  裴醉眸色一凛,立刻抬手将他打晕。

  “淮源!”申文先一震,“二弟的信,承启乱象,还有今夜同辉之事...这并非巧合,殿下,莫非父亲全盘知情,却没有阻止?!”

  裴醉缓缓转身,身后墨发被晚风吹得肆意而飞,将那人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更加透明。

  “日前,申行曾掩护盖家,想用火药把我留在望台。而这几日,申行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取我和元晦的命。甚至不惜用私印调军,勾结水匪。”裴醉声音平静,“我本以为,用子昭的性命,可以牵制他的行动。却没想到,盖家竟想要用残余之力祸乱承启帝宫,而申行,早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子昭逃离承启的囚笼。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非要将我们的性命留在望台的原因。”

  “现在。”裴醉微微转头,看着远处铁闸门缓缓打开,眸中沉怒晦暗,“...现在,元晦督运军粮,盖家派了人从漕运追击,怕是想必做好了与粮船同归于尽的打算。”

  他看着申文先震颤的双眸,沉声道:“子奉,我本不想让你卷入我与你父亲的斗争里。”

  “殿下...”申文先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申行从小收养了你,对你有恩,而你也不负他的希望,从小便在承启,尽心尽力护着子昭。可你现在身在天威卫,是陛下的人。事出紧急,忠和孝,你只能选一个。”裴醉向前走了一步,气息凛然逼人。

  申文先瞳孔巨颤,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裴醉手中的刀刃斩落寒风,稍微用力向下一掷,便重重插入地面,刀锋没入黄土地五分。

  “子奉,选一个。帮我,或是,杀了我。”

第38章 危局(二)

  李昀喝了药,站在甲板处,望着远方即将完全没入地平面的熔金落日,怔怔出神。

  “公子...殿下。”向文咬了舌尖,时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绝不能给他们家公子添麻烦。

  “嗯?”李昀收回了视线,看着向文,温和地笑道,“不必那么紧张,阿文。天家的威崇皆来自仁行,并非称谓。比如,高位者不仁无能,却被日日高呼殿下,当如何?反之,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若能心怀天下,又当如何?”

  向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殿下是说,称呼代表出身,却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性和品格,而殿下的声名也不会因为向文的称呼而被折损半分。”

  “嗯,你很聪明。”李昀温声笑了。

  向文红着脸,有些羞惭地笑了笑:“向文只想多学点东西,多帮帮殿下,这样,也算是报答殿下的恩情了。”

  向武小短腿跑得极快,从木梯上‘蹬蹬’地跑上来,跟一阵旋风似的。

  “公子,扶老兄说,船舱里多了个人,混在摇橹的船工里。”向武扒着李昀的耳朵,小眼睛到处乱瞟,努力压着声音,就怕被别人听到,“他说,在望台还没有这个人,但在同辉停了以后,多了这么个人,而且,看起来好像会武功。扶老兄真的好厉害,这么多人,他竟然能记住谁是谁。”

  李昀眉心一蹙,低声道:“让扶公子珍重自身,只当做不知道。”

  “是。”向武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玄初?”李昀试探地叫了一声。

  玄初抱着剑,从船楼后的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在李昀面前垂首,应声道:“是。”

  “船上混了人,可能不止一人。”李昀深吸了口气,“还请公子护好扶公子。”

  “是。”

  玄初本想就这样遵令行事,可他看着李昀单薄的身影,又想起裴醉那殷切的叮嘱。

  ‘定要保护梁王无虞。’

  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站回了李昀身边。

  李昀微微一怔。

  “主子的命令,不可违。”玄初冷硬道。

  李昀刚想开口,船却忽得剧烈一震,震天的炮声接连响起,甲板震颤,旌旗瑟瑟。

  他努力稳住身体,将头探向护栏之外,看见十余艘蒙着黑布的客船以极快地速度追上了粮船,而客船船舱中,除了人,便是黑漆漆的弹药筒。

  “这是...”李昀蹙了蹙眉。

  “火炮!”

  玄初眼睛发红,攥着剑鞘的手青筋暴起。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凤惜双究竟是怎么死的。

  舵手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声音扭曲,失声尖叫:“殿下,殿下,咱们的火炮哑火了!引线都被人切断,弹药也浸了水了,都不能用了!怎么办啊,殿下!!”

  “嚎什么嚎!!”扶宽被向武扶着上了楼梯,一脚踹上了舵手的屁股,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

  “扶老兄,下次我帮你踹。”向武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自傲地说道,“我有力气。”

  “殿下,那小子杀晚了,是我的错。”扶宽右手擦了擦汗,气得磨牙吮血,字字挤出声来,“这火炮进水分明就是那小子搞出来的。”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李昀扶着摇晃的木栏,忍着头晕目眩,强撑着问道,“这船,能承受火炮攻击吗?”

  舵手摇摇晃晃地爬了过来,眼眶眼眉鼻尖都红了,哭丧着脸,摇摇头:“不能!殿下,这船是河船,不是海船,虽然空有当年瑶船的形,却没有瑶船的底子,一不能抗风浪,二扛不住火炮,跑得还慢,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舵手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将心里话一股脑地掏了出来,悲愤交加,甚至忍不住抹了泪:“小的祖上见过当年出海游历的瑶船,那般壮观的船,就算过了七八十年,也不会被人忘记的!这船...算个屁!”

  “他娘的,诉苦一个顶俩,实际屁用没有!”扶宽扯着喉咙骂了一句,向武跃跃欲试地踹了他一脚,那浑身湿透的舵手便咕噜咕噜地撞到了栏杆上,撞得脑袋发懵。

  “殿下,草民自小在海上长大,见过这火家伙,知道这玩意儿多可怕。”扶宽攥了攥右拳,“要是这船被击沉,咱们可就逃不掉了。”

  “那怎么办?”向武皱起小眉头,“殿下可不能死。”

  “有个办法。”扶宽比之前要沉稳得多,在炮声连天的震耳欲聋中,仍是字字平缓,“把船上的粮都丢掉,船上没有那么重的东西,自然跑得就快。再让剩下的二十多艘船挡着那些黑布船,殿下一定能逃走。”

  玄初沉声道:“可以。”

  李昀抿着唇,轻轻开口:“若是想要保下粮...”

  “不行!”

  玄初皱了皱眉。

  这熟悉的思路和提议,他仿佛以为是小主子在这里。

  什么都想保,就是不想保自己的命。

  果然是臭味相投,一对蠢货。

  船身剧烈摇晃,李昀低呼一声,死死抓着木栏,望向扶宽,苍白着脸,眸中神思反而坚定:“扶公子,本王要保粮。可有办法?”

  “有。”扶宽狠狠地攥拳,又松开,释然爽朗笑道,“我就知道,殿下会选这条路!”

  “请说。”

  “弃掉五艘船,掩护其他粮船逃走。”

  “六中弃一。”李昀暗自思忖,很快便下了决定,“有多大的把握?”

  “把握很大。”扶宽笑嘻嘻道,“草民虽然没掌过这么大的船,可是,道理都是一样的,不怕死就行。”

  “太冒险。”玄初立刻反对,声音冷硬不容辩驳,“主子定不会同意。”

  “没有军粮,北疆迟早守不住。忘归若在,也会不顾一切地保下这些粮草。”李昀唇边笑意浅淡,“再说,他会来的。我们只需要坚持到他来,便能活下来。”

  “没错!”扶宽眼睛一亮,“殿下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玄初还想说什么,可李昀却缓缓抬了手。

  “不必再说。”李昀衣袂被大风刮得飞扬,勾勒出一幅削瘦的身骨,笑意却不减温和与坚决,“一切便仰仗扶公子了。”

  玄初脖颈青筋绷起,狠狠瞪着李昀。

  那人身形单薄得像张纸,大风再狂一些,就能将他吹走。

  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一点都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虽然和小主子的性格南辕北辙,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倔强,简直无药可救。

  扶宽看着自己左手空荡的袖管,眼神投向了那犹自揉着脑袋的舵手,朝着李昀笑道:“殿下,这人虽然只会抱怨,但是掌舵和经验还是不错的,草民要借他用用。”

  舵手挠头的手一僵。

  李昀清淡平缓的声音从一片火炮声中传来:“若此次成功脱险,我便赏你白银千两,并允你入望台的航船制造厂,你可愿意?”

  舵手听见白银千两,眼睛已经直了,又听到自己可以入梦寐以求的航船制造厂,他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扯下包裹脑袋的麻布,摔在地上。

  生死关头,依旧能让人热血沸腾的,也就剩下年少那点无知的梦想了。

  “活着!一定得活着!!”

  向武一手搀着扶宽,一手拉着舵手,三人跌跌撞撞地向着船舵而去。

  李昀和向文也相互搀扶,只是船摇晃地厉害,走一步退两步,有些狼狈地左支右绌,可依旧不曾停下向前的脚步。

  玄初额头青筋都快跳出来了。

  他输了。

  玄初认命地大步上前,扛起李昀和向文,大步向着船舵瞭望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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