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 第48章

作者:羡凡 标签: 古代架空

  “少煊有意成婚?”

  他抬手折下一根细长的树枝,转身点了点池塘的水波。

  像是随口一问。

  霍少煊并未立即开口,不知为何,他并不想与秦修弈探讨此事,只得抿唇回避道:“万事讲究缘分。”

  “的确。”秦修弈歪头盯着水面的波纹,那一圈圈的涟漪扭曲了自己的面容,他轻笑一声,低声道,“我也忍不了几年了......”

  木枝搅动一池清水,发出“哗啦”一声。

  霍少煊未能听清他所言,下意识追问:“什么?”

  “我方才说......”秦修弈笑吟吟地回头。

  “的确是时候了。”

  -

  江王揭发贤亲王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骂声一片。

  诡阵十家也受其连累,折损了不少声誉,听说幻阵花少主毫不遮掩,当日府中便吹锣打鼓,张灯结彩。

  请来交好的各派帮主“叙旧”。

  万晖,便是外号“大黑”的壮汉,书信一封送来京城。

  表明诸位安好,莫婳也从明盛平安归来,一路遇上不少奇事,其中一件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据说救了位绝色美人,那美人将头上的金钗赠予她,说来日必然报答。

  秦修弈合上那堪比话本的书信,叹息一声。

  霍少煊抬眼看来,秦修弈避重就轻,掠过万晖实则是他部下这一事实,否则那“性烈如火的夫人”,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霍少煊点点头,坐姿端正,与懒散的陛下对比鲜明,他并未拐弯抹角,直言道:“陛下日后打算如何?”

  虽说君主并不插手江湖之争,但也偶尔会去各地寻访,瞒着身份并非长久之计。

  “于他们而言,身份并不重要。”秦修弈摇摇头,将信折好放回原处,“不过我也有坦白的打算,顺道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归顺朝廷。”

  “归顺朝廷.....悬。”霍少煊起身,走至窗前,“不过若是瞧在陛下的面子上,兴许会愿意帮忙。”

  秦修弈若有所思,闲散地支着下颚,缓缓道:“嗯......如今承天寺日渐没落,寒蝉寺倒是香客不断。”

  霍少煊身形一顿。

  承天寺乃国寺,不过自岚家,也就是昭元皇后的本家被发配边疆后,玄国再无国师,也就日渐没落了。

  “幺秦......”

  霍少煊眼见他长睫微敛,有些蔫蔫地模样,下意识走近了些,迟疑着抬手打算安慰两句,就见秦修弈眼睛倏地一亮。

  某陛下将脑袋往他手上一拱,蹭了一圈后贴着他的手心仰头看他,长睫像是勾人心魂的弯刀,轻声道,“少煊,每每我难受你便会同我亲近。”

  他眼中闪过一丝认真:“那若我身负重伤......”

  “啪——”

  秦修弈话尚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并没有多重,但声音清脆。

  他维持着侧头的姿势半晌,神色愣怔,显然是反应不及。

  “若你再胆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便用不着旁人动手。”

  霍少煊眼中闪过真切的怒意。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秦修弈的身子,这才发觉自己究竟将对方身上的伤疤记得有多牢。

  即便隔着一层衣袍,也能描摹出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有几处更是伤在命门。

  他不由自主回忆起秦修弈昏厥那日,太医所言。

  “伤及心脉,先前似乎还有旧伤,若非遇见有些本事的神医,恐怕......”太医言尽于此,又叹息一身,“陛下,福大命大。”

  还有夺权那日,若非自己在场,这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即便有九条命也该败完了。

  他事后寻到了一种奇药,趁着新伤时抹上,伤口愈合极快,且不会留下疤痕,但要忍受几日非常人可承受的剧痛与奇痒。

  被折磨得咬着衣角苟延残喘时他便想着,幺秦在风关受伤,会不会也这般痛苦。

  分明是最为娇贵的命,为何总如此轻贱自己?

  霍少煊闭了闭眼,缓了缓神正欲开口道歉,腹部就忽然一沉。

  他垂眼望去。

  秦修弈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腹部,似乎也意识到他为何动怒,轻轻蹭了蹭后,嗓音有些沙哑地小声道。

  “......是吾之过,少煊莫怪。”

  作者有话说:

  小九:谢邀,玩脱了,挨打了

第63章 风雨欲来

  一股郁气悄无声息地散去。

  霍少煊沉默片刻,抬手轻轻触碰他的脖颈,修长微凉的手指顺着下颚摸了摸他的脸颊,放缓嗓音问。

  “疼不疼?”

  其实那点力道与挠痒无异。

  但秦修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卖乖的好时机,眯眼享受的同时,他沉默地摇摇头,将额头抵在霍少煊的腹部不愿动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少煊目光下移,在触及对方玄袍胸前的威严狼头时,眼神顿时清明不少。

  他方才是疯么,掌掴一国之君?

  但似乎......的确没有办法将他当做一国之君来看待。

  霍少煊眼神复杂,迟疑了许久,却依旧没能说出那句“陛下,方才是臣失礼了”。

  反倒是脑中忽而想起昭元皇后曾说过的一句话,那语气满怀落寞。

  “太子殿下乃烟芸之夫,陛下乃天下之主。”

  尔虞我诈中的相知相惜与飞蛾扑火无异,若她再贪心一些,便会灰飞烟灭。

  而若她止步于此,终其一生也只能瞧着她珍爱的火光化为残烬。

  这深宫之事,多数人听闻后只是唏嘘叹息,念叨上一句皇家无情,可偏生就是有人自甘堕落,郁郁而终。

  这一刻霍少煊却莫名懂了些许。

  珍视之人近在眼前,明知对方身份尊贵,却又因过往的回忆而迷失自我。

  为了那点对方给予的“殊荣”斤斤计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趁着对方失神,秦修弈眸光微闪,将另一封藏在奏折之中半展的信件往里推了推。

  而后静默片刻。

  “......少煊。”

  他许久未等到霍少煊的动静,眼中闪过一丝心软,仰头看他。

  “我知你心意,但总忆起过去的,并非只有你而已。”

  他的眼神很温和,天生的笑眼有着攫取心神的诱惑,但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

  霍少煊未能读懂眼底的情绪,只是心中忽而涌上一股冲动,未加思考,他弯下腰抱住对方,手指轻轻抚上秦修弈的背。

  隔着衣料摩挲了一下对方纵横的伤疤,霍少煊低声道,“既如此,往后便不得再作践自己。”

  “……好。”

  秦修弈笑了笑。

  ——其实想说,不好。

  就像如今。

  你忧心是否会失去我,而我却只想吻你。

  只要能换得一个相拥,即便以死在你怀中的姿态,都谈不上是作践自己。

  -

  晚间。

  霍少煊并未歇在玄相殿,想了想还是去了趟谢府。

  “我说霍相辅。”谢书年提着一壶酒,笑眯眯道:“哪有人消愁不借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霍少煊下意识接茬,旋即轻嘲一声,“更何况我哪来的愁?”

  谢书年也不与他争论,只是挑眉询问了一声,“陛下近来可好?”

  “那是自然。”

  霍少煊捏紧了茶盏,低声道。

  谢书年眯了眯眼,一句话在口中兜兜转转,又被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正事。

  他做贼似的压低嗓音,“你在宫中,凡事受限恐怕不知......明盛近来屡次示好,恐怕另有所图。”

  明盛势头正猛,亲近狼玄月无非是瞧上了兵力,明盛君主野心勃勃地想趁机攻打东江邺,即便不成,也打算先与狼玄月死死绑在一起。

  如此一来,东江邺便不敢轻举妄动。

  霍少煊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一点。

  他们都得知了此事,贤亲王不会一概不知。

  如今远峥元气大伤,兵权松动,他又险些损失名誉,绝不会一忍再忍。

  所以……明盛那里,绝对有贤亲王的手笔。

  谢书年点到即止,用酒杯碰了一下他的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霍少煊立即回神。

  “近来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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