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第69章

作者:故栖寻 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岂有此理!

  沈墟闻言,怒气直往上涌,逼红了眼眶,一记手刀横劈削去凤隐直拳,凛声道:“我沈墟是个人,不是凤尊主的专属物品,我想走便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凤尊主若想找个听话的奴才,大手一招,什么样儿的没有?何必来沈某这里强人所难!”

  “哈,本尊强人所难?”凤隐偏头躲过一腿飞踢,气笑了,双眼直欲喷出火来,“当初是谁小意温柔,诱本尊弹那一曲凤求凰?你对本尊什么心思,难道还需本尊明说?”

  沈墟也冷冷一笑:“怎么?原来你是玉尽欢?可是不巧的很,在我心里,他已死了!来日我便去他坟上弹完那一曲凤求凰,也算有始有终,对得起他刺我的那一剑!”

  此时无人指引,马儿横越田野,奔上山坡。

  马上二人为争夺缰绳几乎使上了毕生所学,唇枪舌剑,恶语相向,掌风阵阵,激得风声虎虎,那马儿几时见过这等场面?被凤隐一掌误劈,又被沈墟连蹬几脚,受了惊,嘶叫一声,忽然人立而起。

  这下两人的屁股都坐不住,一起从马背上滚下来,沿着山坡边滚,边还在打,到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凤隐一手掌着沈墟后脑勺,一手握着沈墟的腰贴近自己,天旋地转中,吻了上去。

  辗转,啃咬,碾磨,带着惩罚意味。

  整个秋夜星空都在眼前打转,沈墟的脑袋懵得不行,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如此扰人,也不知是谁的喘息声撩人心旌,他眼皮发烫,舌也烫。

  凤隐长驱直入,发狠地亲他,滚了一身泥,把他死死地按在染尽寒霜的草地里。

  嘶,疼。

  沈墟喘着气,胡乱揪了一把草,扔在那张好看的脸上,将他往外推。

  凤隐就擒了他的双手,扯了腰带绑起来,拉高了,束在头顶。

  月光缓缓流照,给大地铺开银霜,沈墟眼前蒙上水雾,身下的草是凉的,身前却是滚烫的,一冷一热折磨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他久已选择了放逐。这次哪怕是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终生不见天日,他也认了。

  被缚的双手顺从本心,往上套住凤隐的脖颈,拉下,把这个越发混乱的吻持续加深。

  渐渐地,凤隐感受到他青涩又笨拙的回应,眯起狭长的眼睛。

  沈墟半阖着眸子与他对视,眼尾殷红,眼底衬着水光与情热,失神又沉迷。

  凤隐骤然清醒。

  你都做了什么!

  识海中一声怒斥,如晨钟暮鼓,凤隐浑身一震,蓦地抽离,就着冷月,他看清沈墟与自己凌乱的衣衫,看清沈墟颈边耳后胸前暧昧的红痕,就像一件上好瓷器上留下的碍眼的瑕疵……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破旖旎。

  沈墟仰躺着,细细喘气,闻声望来,一点点蹙起眉,喑哑湿润的嗓音像是刚从水底打捞上来的,带着惊讶:“……你做什么?”

  凤隐脸色极其难看,右边脸颊高高肿起,五根手指印触目惊心,爬满血丝的眼睛熏了被逼停的欲,阴鸷得骇人。他对自己向来狠的下心,一声不吭地解了缚住沈墟两只手的腰带,替他整理好衣裳。

  然后起身,转身就走。

  “凤隐你到底发什么疯!”沈墟在身后喊。

  凤隐本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他无论如何无法挪动半步,攥着腰带的手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睛,扭头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怎么?你还想继续做完吗?你就这么心悦本尊?”

  一腔热血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沈墟眼里的迷离彻底消散,风一吹,他感觉到冷,忽然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荒诞不经,而自己蠢得可笑。

  他也站起身,拍落身上枯草,定定地看了一阵凤隐,然后一步步走近。

  凤隐竟往后退了半步,仿佛沈墟是什么洪水猛兽——身上涌动的情潮还在提醒他他方才犯下的罪过,他怕自己再次失控。

  沈墟狐疑地暼他一眼:“你退什么?”

  凤隐堂堂圣教尊主,不能退,只能绷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站住不动。

  沈墟朝他伸出手,也像方才他做的那样,替他整理好衣衫,甚至从他手里抽过腰带给他系上:“这样我们两不相欠。”

  你给我穿好衣服,我也给你穿好衣服。

  沈墟对平等似乎有某种执念。

  江湖上混久了的人都会生出这样或那样的执念,有的人崇尚自由,有的人慕强,有的人追求公平正义。

  凤隐发现短短数月,沈墟已变得跟从前不一样。

  “没错,凤尊主,沈墟心悦于你。”沈墟替他整理好,往后退开,与他平视。

  突如其来的坦白令凤隐微微睁大了眼睛,体内的热意还未退散,就又卷土重来。

  “我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这应该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沅宗主求而不得会疯,西门小姐为了情郎会私奔,赫连春行为了堂妹杀友夺妻,跟她们相比,我不过是看着你的时候会想亲近,想着你的时候心口会发热发疼,被骗会生气,被利用会伤心,不炽热也不极端,想来我的这份喜欢也算不得什么,是人人都会经历的东西。那时候你问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你就是玉尽欢……”沈墟的嗓音有些发紧,他自嘲地笑了笑,垂落的眼睑颤悠悠抬起,“易容术再如何精妙,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你的眼睛,与旁人的都不同,你看我的眼神,也与旁人不同,我认出的不是你这个人,只是这双眼睛而已。”

  有些人藏得太深,还惯爱说谎,只有一双眼睛还会说一点真话。

  直到后来,沈墟才发现,眼睛有时也会说谎。

  否则他也不会误以为玉尽欢曾对他有意。

  凤隐咽了口唾沫,喉结耸动,他应该说些什么,他应该狠狠讥讽一番好让沈墟彻底断了念想,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如簧巧舌在此时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只剩心口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痛。

  傻子,凤隐心想,不是你的喜欢不炽热,也不是你的喜欢不极端,只不过你天性随遇而安,不喜强求,本就是无挂无碍冷情冷性的人,能搅动你的心境已是不易,能让你惦记,实不知是多大的荣幸。

  沈墟还在坦然叙说,他已决定让这件事有个结果:“我说这些不是想向你乞求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若不能回应我,就不要来招惹我。还有,沈某守旧,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是给不起,也不要来我眼前乱晃,听明白了吗凤尊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凤隐攥紧袖中的拳头,他确实给不起,他的一生一世太短,一时的一双人,半辈子的形单影只,他怎么忍心?

  两人默默相对,沈墟从未见过这样沉默的凤隐,这点反常引起他的注意,但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他叹口气:“听明白了就点个头。”

  凤尊主成了根一戳一动的木头,点头。

  沈墟皱眉:“为什么不说话?”

  凤隐:“无话可说。”

  沈墟:“……”

  沈墟只得换了个话题:“所以你来,到底所为何事?”

  “只是想告诉你,别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凤隐尽量不去看他那双灼人的眼睛,“我能找到你,就意味着别人也能找到你,你要还想保全那家人的性命,就趁早离开那儿。”

  误会迎刃而解,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沈墟,不会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凤隐此刻对那家人已没有任何敌对情绪。

  “不行,我不能离开。”沈墟摇头,“我一离开,他们若找到这里,为了问出我的下落,那帮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凤隐:“所以你要留下来保护他们?”

  沈墟颔首。

  凤隐轻嗤:“沈墟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

  “是吗?”沈墟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指向凤隐,“九月廿五快到了,你来,其实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已破解了那帛卷上的七招,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凤隐,不行。

第73章

  凤隐的视线落在那根枯枝,顺着往上掠过沈墟骨节分明的手,语气似乎肯定:“看来你已破解了。”

  沈墟:“我没有。”

  凤隐:“你有,否则你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要与我较量一下,因为你想试试你的想法能不能成功。”

  沈墟垂下眼睫:“我已有很多天没有碰剑。”

  凤隐:“你的剑呢?”

  沈墟:“埋了。”

  凤隐微微一笑:“你手中无剑,但你心中有剑。”

  沈墟:“我已将那七招烂熟于心。”

  凤隐:“所以你闭着眼睛也能将它使出来。”

  沈墟:“至今我还从没使过,一次也没有。”

  “没关系。”凤隐的嗓音变得柔和,且笃定,“二十二岁那年,我亦震断了陪伴我多年的剑,那之后,不出半个月,我就破解了河清海晏。想必你也一样。”

  沈墟:“河清海晏?”

  凤隐:“那七招剑谱的名字。”

  沈墟的表情瞬间有些复杂:“这名字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凤隐冷笑:“无论谁听了这名字都会想到那个人。所以圣姑从不许旁人将她这手绝招的名字叫出来。谁叫出来,谁就得死。”

  沈墟皱了皱眉头:“看来她很恨他。”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背叛了亲人和朋友,为他生下孩子东躲西藏,到头来却被冷酷地抛弃。”凤隐勾起薄情的唇角,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嘲讽,“你觉得她该不该恨?”

  沈墟抬头看了他一眼,试图从那张完美精致的脸上瞧出一点与众不同的情绪来,但没有,凤隐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叙说两个陌生人的事情,这两个陌生人只不过凑巧是生他的父母。

  “他为什么抛弃她?”

  沈墟原地转了一圈,坐下,托起腮,这架势,像要与君促膝长谈。

  凤隐不能久留,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来,不过是想远远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但今夜已发生了许多计划之外的事,再添一件,也不会更糟糕。

  所以他坐下,离沈墟远远的。

  可凤尊主心目中的远,也不过才一把剑的距离。但这点距离已教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又故意把两条腿分得很开,坐得大马金刀,这样他的一条腿就能离沈墟稍微近些,从而得到一点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他已在内心唾弃自己。

  凤隐啊凤隐,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沈墟似乎又在耳边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有关一个男人为什么抛弃一个女人的蠢问题。

  凤隐不太想回答,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墟等不及要走,他才开口:“这类事总有很多原因。我想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他俩处不来。”

  沈墟:“?”

  凤隐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阴阳怪气地哼笑:“怎么,觉得荒唐?你以为魔教圣女与剑阁掌教相处起来很容易的么?”

  沈墟不理解:“处不来如何相爱?”还生下孩子?

  “头几年是融洽的。”凤隐双手拢在袖中,漫不经心道,“但夫妻之间朝夕相处,时间一长就会原形毕露,许多理念上的不同就显现出来,摩擦与龃龉日深,彼此又无法体谅包容,最后难免分道扬镳。”

  沈墟:“理念上的不同?”

  “比方说,”凤隐举例,“天池圣教,睚眦必报。这八个字几乎刻进了每个圣教教徒的骨血,我们不光有仇必报,而且喜欢加倍奉还。但某些正道中人,不管何时何地,都喜欢假惺惺地来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甚是宽宏大量,看,这不就从根本上产生分歧了吗?这种分歧不可小觑,因为它在生活中比比皆是,大到世代恩怨,小到鸡毛蒜皮油盐酱醋茶,若真处不来,再恩爱的夫妻到后来都会变成一对怨偶。”

  沈墟听完,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很难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