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 第27章

作者:花卷 标签: 古代架空

  曲泠目光缓缓聚焦,落到陆酩脸上,过了几息,才道:“胭脂河,捞上来的。”

  寥寥几个字传入耳中,陆酩心中大定,一时间竟不知是哭是笑,他道:“所以,云州——是我?”

  曲泠不吭声了。

  陆酩想,曲泠念念不忘的竟然是他,从头到尾,只有他,他竟吃自己的飞醋吃了这么一路。

  他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又有点儿不高兴,说:“为什么瞒着我?”

  曲泠眼睫毛颤了颤,仿佛被戳中了伤心事,眼睛更红了,委屈极了,道:“你还问我——”他咬牙切齿,抬头盯着陆酩,抬手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天杀的,是你忘了我。”

  “负心汉,陈世美!”

  陆酩:“……”

第70章

  曲泠一巴掌给陆酩扇懵了。

  他喝了酒,手劲小,软绵绵的,不痛不痒,可陆酩自小到大,哪里有人敢打他巴掌。可陆酩听着曲泠委屈巴巴的“负心汉”“陈世美,”哪里还生的起气。

  陆酩轻声道:“云州,真是我?”

  曲泠盯着他,说:“不是你!”

  曲泠说得言不由衷,陆酩反而笑了,这么便说得通了,否则,曲泠和他非亲非故,单单只为了那一千两,何必冒死陪他回庄——还有那毫无理由的心动。

  曲泠见他笑,脸颊热意更甚,臊得慌,像被人看破了似的,恶声恶气道:“笑什么!”

  陆酩清咳了一声,又忍不住去逗曲泠,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曲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骂道:“老子为什么喜欢你?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你陆庄主脸上多长了朵花儿吗?!”

  陆酩笑出声,他生得俊美,一身广袖锦衣,玉冠束发,披了满身皎皎月色,眸中温柔都似笼了层清辉。曲泠看得怔了怔,仓促地转过头,声音低了几分,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再说了,陆庄主家大业大,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白身,喜欢你怎么了?”

  陆酩伸手碰了碰曲泠的耳朵,低声道:“满口谎言。”

  曲泠瞪着陆酩,陆酩道:“曲泠,忘了你,是我不对。”

  陆酩一服软,曲泠有几分无所适从,指尖蜷了蜷,讷讷的不知说些什么。

  陆酩道:“我一直在想那段被我遗忘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很欢喜。”

  曲泠心口酸酸软软的,他想,欢喜吗?真的会欢喜吗?陆酩不知道自己那时傻了,忘记了所有,而自己却诱骗他,无论喜欢与否,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就连那纸欠条,都来得不磊落。

  陆酩道:“明日我会让阮时迁替我看诊,他医术高明,想来会有办法。”

  曲泠小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

  陆酩眉梢一挑,道:“若是再想不起来,岂不是要被你骂一辈子负心汉,陈世美?”

  曲泠呆了呆,一辈子……怎么就一辈子了,一辈子何其遥远,他和陆酩,哪里来的一辈子。曲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想起自己扇陆酩的那一巴掌,咕哝道:“我只是一时气恼……难道你不该扇吗?”

  陆酩点头道:“连自己的糟糠妻都忘了,确实该扇。”

  曲泠:“……”

  要命啊,真要命,曲泠忍不住道:“陆庄主,你把傻子还给我吧。”

  实在是招架不住!

  陆酩琢磨着傻子两个字,神色复杂道:“我那时,伤了脑袋,傻了?”

  曲泠瞧着他的脸色,脑子浮现云州的傻劲儿,笑了起来,道:“傻了,傻得不得了。”

  陆酩沉默须臾,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说曲泠竟宁愿要个傻子而不要他,还是该说,自己竟连一个傻子都比不上。

  罢了,反正都是他。

  曲泠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他。

  陆酩看着曲泠脸上的笑,忍不住凑过去吻他,是个轻轻的吻,曲泠心口跳了跳,搂住陆酩的脖子堪堪回吻了片刻。二人气氛有几分旖旎,陆酩情难自禁地握紧曲泠的腰,不过片刻,曲泠就推开了他,弯腰哇的吐了出来。

  酒味熏人。

  陆酩:“……”

  该死的接风宴,谁灌的曲泠酒!

第71章

  曲泠醉酒,吐过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得已,陆酩只好将他抱起送去了客房。

  客房外早已安排了下人收拾妥当,他们到时,候在门口的下人一见自家庄主抱着新入庄的客人都吓了一跳,陆酩性子冷淡持重,庄中上下敬畏有加,几时见过他和一个外人这样这样亲近。

  陆酩扫了二人一眼,吩咐道:“去备热水。”

  下人不敢多看,当即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

  曲泠喝多了不闹,陆酩让他坐在床边,两只手就抱着床头,歪歪地趴着。陆酩看着,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逗猫儿似的,曲泠晃着脑袋想推开他的手,含糊不清地道:“别闹。”

  陆酩顿了顿,不退反近,勾着曲泠的下颌,道:“这等酒量也敢和人喝酒?”

  曲泠嘟哝了一声,陆酩没听清,也不在意,任他躲着自己的手,偏要去闹曲泠。直到曲泠烦了,猛地抓住陆酩的手一口咬了下去,口中还骂道:“陆酩你烦不烦!”

  陆酩冷不丁地被他咬了个正着,疼得抽了口气,可看着曲泠,又笑了出来,“醉鬼。”

  曲泠咬了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松了口,直愣愣地盯着陆酩的手背上的牙印。

  陆酩道:“你咬的。”

  曲泠瞥他一眼,说:“你欠。”

  陆酩笑了笑,突然,门外响起下人的叩门声,“庄主,水来了。”

  陆酩随口嗯了声,慢吞吞地抽回手,拿袖子挡着了牙印,对曲泠道:“沐浴了再睡。”

  曲泠噢了声,却干巴巴地坐着,他看着陆酩安排下人将水倒入浴桶,又着他们去拿新衣,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亦或月上树梢,竟让曲泠眼睛发酸,眼前都似蒙了层水雾。

  陆酩一回头,看见的就是曲泠泛红的眼睛,他愣了下,屏退了下人,道:“哭什么?”

  曲泠用力眨了眨眼睛,瓮声瓮气道:“谁哭了?”

  陆酩不言,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曲泠臊得慌,拍开他的手就往屏风边的浴桶里去。陆酩看着他的背影,想着曲泠眼里的水光,想,喝醉了,好也不好。

  隔着山水屏风,陆酩没有跟上去,安安静静地听着屏风另一侧曲泠脱去外裳,进入浴桶激起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曲泠道:“陆庄主,你不走,难道想和我洗鸳鸯浴?”

  陆酩眉梢一挑,道:“君有所请,安敢不从?”

  曲泠沉默须臾,一抔水花甩上屏风,扯了嗓子就喊:“夭寿了!陆大庄主耍流氓了!”

  陆酩:“……”

  他道:“你喊吧,再喊两嗓子,明日陆家庄都能准备办喜事了。”

  曲泠顿时哑了声儿,过了一会儿,道:“办什么喜事,谁和你办?”

  陆酩笑了笑,过了几息,轻声道:“我等你沐浴好了就走。”

  曲泠舀了一掌的水泼在脸上,靠着浴桶,禁不住偏头看向屏风里映出的身影,却没有再说话。

第72章

  阮时迁穿了身白色衣裳,眉眼清润,衬着那张雪也似的秀气面庞,颇有几分江南风韵,在一众武夫里显得分外扎眼。

  他在替陆酩看诊。

  曲泠是陪着陆酩一起来的,陆霆也在,二人趴在栏杆边喂鱼,远远地看着湖心亭里的陆酩和阮时迁。

  曲泠握着一把饵料,道:“这个阮大夫什么来头,看诊还不让人看?”

  陆霆说:“阮时迁出身杏林世家,祖上都是大夫,你别看阮时迁娘们唧唧事儿多,医术可是江湖首屈一指。”

  曲泠哼笑了一声,“他自己都一副病秧子的样子,怎么不先给自己治治?”

  陆霆撒了把鱼料,看着水中争相攒动的游鱼,道:“阮家人命都不长。”

  曲泠问道:“为什么?”

  陆霆道:“阮家人都是医痴,疯子,拿自己的身体试药,这么造,肉体凡胎哪里禁得住?他爹就是这么没的,阮时迁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曲泠想了想,评价道:“真狠。”

  陆霆哼哼唧唧道:“不然我能见了他就躲?”

  曲泠笑道:“他怎么你了?”

  陆霆扬了扬下巴,道:“我堂堂陆家庄的二庄主,他能怎么着我?”

  曲泠懒得揭破他,又看向湖心亭中的陆酩,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耳根都红了,心思却有些复杂。他喝多了,昨夜种种直到今早清醒才想起,曲泠出身欢场,虚情假意俨然如同家常便饭。

  在此前十几年里,虚情也好,假意也罢,他无不是不动声色中占据主动权,立于不败之地。可和陆酩在一起就不知怎么了,兴许是离开了春日宴,就失了那点警惕心,以至于步步沦陷。

  傻了的云州他喜欢,恢复记忆的陆酩他怎么会不喜欢,可喜欢之余,又有几分忐忑不安。

  曲泠怕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他变得软弱,畏惧,胆怯,仿佛这十几年的从容薄情都成了薄纸,一戳就破。

  要是叫曾经的恩客或者春日宴里的人见了,只怕要抚掌称奇,道一句因果报应,你曲泠也有今天。

  曲泠想,贪婪果然是人的本性。

  他原本要一千两,后来要云州,如今竟妄想要陆酩。

  “……曲兄,曲兄?”陆霆在一旁说了半天话,见曲泠都不理会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曲泠回过神,“嗯?”

  陆霆奇道:“想什么呢?”

  曲泠说:“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