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20章

作者:Alohomora 标签: 豪门世家 快穿 爽文 穿越重生

  直到今天,助理还记得裴陌当时的暴怒,和身上爆发出的可怖杀意。

  而这份暴怒在旁人看来,其实完全莫名其妙——裴陌坚持认为有人拿走了二楼的东西,可清理工作本来就有全程录像。

  录像完全可以证明,在工人们来清理之前,二楼就已经是这样了。

  没人乱动过二楼的东西。

  二楼本来就这么空。

  空得不怎么像有人来住过,空得没剩下多少属于温絮白的痕迹。

  “你们这位裴总究竟怎么回事?”家政平台的人已经被弄来很多次了,焦头烂额,低声问助理,“难道不是他自己扔的吗?”

  二楼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裴陌自己扔的吗?

  裴陌那么厌恶温絮白,那么憎恨温絮白的一切,这种态度早就已经人尽皆知——哪怕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猜得到二楼现在这种情况,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个温絮白终于死掉后,裴陌就开始大肆清理温絮白留下的东西,抹去温絮白留下的痕迹。

  这样清理过仍嫌不够,所以裴陌又让清理工人来收拾,想要彻底把二楼清空。

  干清理工作的,没少见过这种家庭:相见两厌,感情名存实亡,于是一方亡故后,另一方迫不及待清空旧物。

  猜都不用猜,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这位裴总那么恨那个温絮白。

  ——现在跑来跟他们这些干活的犯什么混?

  难道扔了又想后悔不认,想赖账,找他们来背锅?

  家政平台的负责人想不通,助理其实也全然不清楚,只能徒劳看着裴陌推开所有人,把那个空空荡荡的二楼徒劳地翻个底朝天。

  裴陌倒空了清洁工人的所有垃圾袋,像个被剥夺了全部财产、彻底宣告破产以致神经失常的流浪汉。

  他在那些废弃物里拼命翻找,终于找出一个半旧的笔记本,又拼命擦拭,直到上面最后一点脏污灰尘也消失。

  可裴陌却又不看这个笔记本,只是把它塞进风衣的口袋,寸步不离地贴身带着,头也不回地甩下了这幢别墅。

  ……

  这也是今天,助理不得不来办公室,确认裴陌的状况的原因。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整整一个星期,裴陌都没再回过家,甚至从没离开过办公室。

  虽说这里也有简易的休息室,也能洗漱、洗澡和临时补觉,但一个大活人一星期都足不出户,也总归叫人实在不放心。

  哪怕裴陌作为总裁的工作效率甚至不错,处理了裴氏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文件,让陷入混乱的裴氏变得稍稍不那么混乱了一点……也还是一样的。

  公司理事会和友商,都不大信任裴陌眼下的状况。

  于是助理不得不壮着胆子,大半夜鬼鬼祟祟摸上来,敲开了裴陌办公室的门。

  ……而裴陌的状况,也的确吓了助理一条。

  坐在办公桌后的裴陌,脸色极差,几乎显出某种灰青色,身上有种反常的颓败之气。平日里整洁的西装揉成一团,被他乱扔在沙发里,衬衫也分明发皱。

  “董事们都不太放心……”助理实在心惊胆颤,甚至没来得及斟酌措辞:“裴总,您要不要——要不要去趟医院?看看……”

  ……看看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助理被自己吓得脸色煞白,越问越知道要遭,屏住呼吸苦着脸低头,准备挨过这些天来裴陌的雷霆暴怒。

  助理迟迟没听见动静,有些发愣,抬头看去,却发现裴陌正盯着某处出神。

  想起裴陌让他查的“阴阳五行”、“八卦奇门”,助理立时毛骨悚然,僵硬着寸寸回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块恰好落了月光的地板而已。

  今天的月色很好,很明净、很亮堂,驱散了无声蔓延的诡异。

  助理松了口气:“……裴总?”

  裴陌终于被他叫回神:“什么事——你的账单整理好了?”

  他说话时没什么语气,像是毫无情绪地吐字,和前几天比起来,反倒被衬托出相当离谱的态度尚可。

  助理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脸色更苦,咬着舌头不敢出声。

  裴总让他整理那位温先生这些年的花销,算出究竟花了裴氏多少钱……说实话,这份工作根本不难,当天晚上就完成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项支出。

  助理跑遍了所有财务和审计部门,得到的所有答案都一样。

  会计被他反反复复问了十几次,气得要命,差一点就辞职以明志——怎么会有错?对账差一分钱都要坐牢的,怎么可能有错??

  助理带着这个结果,不敢汇报给裴陌,又去苦哈哈带着人翻各种账本和报销发票。

  二次检查,得出的结论依然是一样的。

  温絮白从没花过裴氏一块、一毛、一分钱——甚至因为温絮白的离世太过突然,财务那边还卡着一笔运动员团队负责人的工资。

  这笔工资,需要裴陌作为配偶,带着温絮白的死亡证明、他们的结婚证明、温絮白本人的工资卡去领取……

  助理直到现在也不太了解这两个人的内情……但直觉认为,就这么实话实说,可能会死。

  “裴总。”助理最后还是只能深吸口气,闭上眼战战兢兢,“是这样……我们查过。”

  助理一口气说:“温先生没用过裴氏的钱。”

  他几乎能感觉到,办公室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裴陌的眼神森森钉在他身上。

  “……怎么会。”裴陌问,“他哪来的钱?”

  助理怎么会知道这种事,鼻观口口观心,汗毛倒竖着不敢说话。

  裴陌像是想起了那个笔记本,他打开书桌带暗锁的抽屉,低头看那个陈旧的笔记本,慢慢抚摸过封皮。

  笔记本还保持着被他从垃圾里翻出来的样子,稍显暗、几处划痕,一切还都和当天晚上一样。

  它被裴陌从别墅带来了办公室,没被翻开过,一直躺在这个抽屉里。

  裴陌像是在问这个没有生命、不会回答的笔记本:“哪来的钱?”

  因为没了语气,这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反复询问,甚至比暴怒还多出些诡异的恐怖。

  助理在心里叫苦叫破天,不敢再趟这趟浑水,蹑手蹑脚想要出门,被裴陌叫住。

  裴陌合上那个抽屉,盯了他一阵,依旧用那种没什么音调和温度的语气,缓慢地说:“他们让你来看我。”

  助理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

  至少眼下、暂时,裴陌没再不依不饶追问,“温絮白的钱是哪来的”这个问题。

  助理稍稍松了口气,迅速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口气说出来:“董事们——还有友商的负责人,都很不放心您,担心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让我来问问……”

  裴陌直接打断:“有什么必要,他们以为我死了?”

  “……看您说的……”

  助理汗都下来了,慌忙挤出讪笑:“这可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出门不睡觉,好人不都得熬坏了?您看您现在这——”

  助理管不住嘴,险些又要蹦出大不敬的话,咬着舌头硬生生中途刹住。

  ——问题当然大了去。

  裴陌不光是在办公室深居简出这么简单,作息也相当诡谲,经常大半夜发文件给回执。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隔几个小时,就有人被裴氏的总裁摇起来干活。

  一个星期下来,下面的人熬得受不了,上面的领导层也担心裴陌的精神状况,进而担心起裴氏的未来。

  这才几天,先是那位温先生意外离世,然后宁阳初又出了状况,现在半失联找不到人,接着又是裴陌。

  再这么折腾下去,裴氏的摊子再大,恐怕也要有些不祥的岌岌可危了。

  ……

  裴陌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被那些噩梦烦得睡不着,多灌了几杯咖啡,半夜在窗前站了站。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温絮白。

  有段时间,温絮白夜里总是睡不好,二楼那盏台灯亮亮灭灭,有极细的光线从地板缝里漏下来。

  温絮白经常一两个星期不出门,也经常一两个星期睡不了整觉……倒不是因为噩梦,大多数时候是因为疼。

  念头走到这,裴陌的额角绷了下,无声透出几根青筋。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掺了些铁青,语气还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冷淡:“只有死人才不会疼,是真的还是假的?”

  助理愣了愣,随即模模糊糊想起,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

  ——那天被交警扣下,盘查有没有违规用药的时候,对面的实习警察被裴陌的冥顽冷漠激怒,好像是这么吼过一句。

  “真……真的吧。”助理不清楚裴陌为什么会问这个,“听说有种无痛症?那个好像得除外,无痛症活着也不疼。”

  温絮白当然不是无痛症,这件事裴陌很清楚。

  但裴陌无法理解,温絮白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都并非是个不会动、不会醒过来、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的死人。

  这难道说明,原来那个温絮白在活着的时候,居然也知道什么是“疼”?

  裴陌被这个念头引得烦躁不已,他不想再说半个字,毫无耐心地打发走助理,又拿过一份文件,靠回椅子里,翻阅得哗啦作响。

  助理如逢大赦,立刻脚打后脑勺,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裴陌堪称粗暴地翻着那份文件。

  他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温絮白是哪来的钱。

  温絮白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多少钱在这个病面前都不够看,砸下去连水花也不起。

  裴陌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养着温絮白——他一直这么认为,如果不是他,温絮白早就死透了。

  温絮白怎么会没用过他的钱?

  怎么可能??

  裴陌拉开尚未上锁的抽屉,他想要翻开那个笔记本,却才碰到斑驳的皮质封面,就触电般弹开。

  裴陌用力靠住椅背,盯着那个普普通通的笔记本,脸上的神情可以称之为恐惧。

  ……大抵是因为,这个笔记本在太长的时间里,都保存在温絮白的那个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