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113章

作者:Alohomora 标签: 豪门世家 快穿 爽文 穿越重生

  这自然一定要看,鹤家大哥操心的是另一码事,边叹气边整理袍袖:“如今陛下要威仪……”

  鹤家跟随的五皇子,生性温煦,待臣僚侍从极宽厚,可难免气魄决断上弱些,宽仁有余魄力不足,对几代下来积攒遗留的朝中乱象有心无力。

  外头打了胜仗,这是好事,朝中却也不可不整顿。

  如今贿赂舞弊成风、私下勾连不断,风气不正朝堂混沌,非得有人明镜高悬不可。

  “怕什么。”鹤家二郎飞身上马,“我们帮忙守着些,来日再有个铁腕如山的诤臣能吏,朝堂自然也就清明了。”

  他一边说,边往大哥那匹马屁股上拍一巴掌,看着大哥被白马带着冲出去,就笑得直不起腰。

  ……

  古蜀世家,子弟从小扎着马步读书,还不会说话就开始站桩练拳。

  再不好的身手,也没有不会骑马的。

  鹤家大哥一边大惊且大怒,不停警醒二弟不可胡闹、成何体统,一边勒缰驭马如风,一头扎进那片白马群里。

  十几匹马,一水的流云飒白。鹤家人闲散聊天,谑浪笑敖,没人特地控马,马蹄声自然齐得不见半点杂乱。

  这是京郊才能见的光景,鹤家的庄子就在附近,有半片群山,湖光山色清奇俊秀,山里养了座庙。

  不论如何,京中总要低调恭谨些。到了郊外,离家不远,江湖子弟那份潇洒劲就出来了。

  最潇洒的就数鹤家小将军,一身明光铠曜目、披风猎猎,护臂有银线细细嵌出冲天鹤纹,琉璃似的好风姿。

  ——好风姿没坚持多久,就被策马扎进来的鹤大人拽住辔头,不由分说抱着举起来。

  小将军帅还没耍完,气得蹬腿:“大哥!”

  “在呢,在呢。”家里最文弱的鹤家大哥,两只手举着身披甲胄的三弟,上下左右翻来覆去检查,“没伤着罢?”

  “不像话,父亲和三叔是去打仗,不是去玩。”鹤大人操心不已,教训弟弟,“怎么能偷偷跟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年纪还这么小,万一伤了……”

  鸣鞭清脆,鹤家二郎赶上来,大笑着替老三撑腰:“大哥莫要看不起人——我们小鹤将军厉害得很!这次立了功的!”

  小鹤将军被夸得脸红,耳朵也烫,不等鹤大人看清,身上一转就轻飘飘掠回马上。

  鹤家功夫多学飞鸟,轻盈利落、自在飒沓,正经学了家传武学的才会,只会扎马步的鹤大人自然不行。

  不过这也不要紧,不行就不行,只要立身持正,鹤家早就用不着挣功名,不拘子弟做什么。

  几个小的在后头闹,前面长辈回头看见了,依然半点不管,笑着束手旁观。

  一家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回庄子,各自沐浴更衣、拜过长辈高堂。

  小鹤将军披着湿发,叼着块热气腾腾的糖饼,去敲二哥窗户:“二哥,二哥。”

  鹤家二郎一眨眼就冒出来,把人扯过去擦头发,摸出一支金花簪他发顶:“你又要去庙里?你那小和尚走了。”

  小鹤将军睁大眼睛,亮色凝在眼睛里,愣怔在原地。

  鹤家二郎逗他:“这么想人家,还说撇下就撇下,跑去跟大伯三叔打仗?”

  “……这怎么是一回事?我打我的仗,他念他的经。”

  小鹤将军怏怏半晌,越想越不高兴,脸就快皱成包子:“怎么当和尚还有跑的……”

  做二哥的故意等了半天,这关子卖完,才笑得拍窗棂:“没跑,没跑!还能找着——叫家里人接回去了。”

  “你去秦王府找他,秦王府世子,如今叫秦悬明。”

  鹤家二郎给弟弟透消息,摸摸下巴:“悬明镜、照尘寰,你们两个这名字还挺有趣……”

  王府世子,在做哥哥的眼里,身份勉强配得上三弟,就是实在太穷了。

  鹤家二郎夜间巡逻,特地绕路去看过一次,那王府破得都漏风。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鹤家不缺钱,要是弟弟老去玩,回头叫几个铺子看顾点,帮忙修修府邸就是了。

  本朝又不禁这个,皇上跟大哥还不清不楚……三弟跟这个小世子,虽说八字没一撇,可也算是两小无猜长起来的,做什么都老在一处。

  山是鹤家护的山,庙是鹤家养的庙,小和尚是鹤家庙里的小和尚,知根知底,清楚性情。

  若是将来真合了心意,不是不能请一道圣旨——只不过这就是太远以后的事了。

  如今还是两个半大少年,由他们自己玩去。

  鹤家二郎摸出件缎子似的白貂裘,把弟弟囫囵裹上,系了石青色系带:“走,二哥认路,带你去翻墙。”

  /

  秦王世子踮着脚,在耀武楼外找了一整日。

  世子没有勋衔,这位刚接回来的不久的世子殿下,年纪又实在太小、不够袭爵,得等以后及冠。

  无勋无爵,又没有官职,自然不能跟着百官迎大军凯旋。

  小和尚常年待在寺里,不认识路,攥着念珠裹在人群里,被挤得头昏脑涨,守错了门。

  管家也找了一整天的世子殿下,好不容易在承恩楼找见人,快步过去:“世子!”

  管家把布斗篷给他披上:“该回府了,街上都没人了……”

  世子殿下双掌合十,向管家道了谢:“您见到鹤施主了吗?”

  管家一阵头疼,不知道是因为小世子光溜溜的脑壳和手里的佛珠……还是因为鹤施主全家都在大西头的耀武楼受封赏,他们现在正在大东头的承恩楼。

  “见、见了。”管家犹豫半天,还是实话实说,“鹤施主早回家了,他们一家都回去了。”

  鹤家功勋卓著,世家积累极深,如今又有从龙之功……人家不居功自傲,愿意谦逊宽和,那是人家的事。

  给管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拦鹤家的马队,说自家世子殿下曾是他们家庙里的小和尚。

  说如今还了俗的世子殿下,日思夜盼,每天除了阿弥陀佛,念得就都是鹤施主几日回来。一梦见鹤施主在战场上受伤,就跑去给怒目金刚磕头。

  这道理悬明小和尚懂,不嗔不怒不恼,捏着佛珠,裹着布斗篷低头:“唉。”

  管家:“……”

  他们月余前将世子接回,也知道庙里养成的性子,一时半刻恐怕难改。

  ——鹤家二爷来看过,跟秦府说,不用急,他们家小仙鹤崽子一回来就好了。

  偏偏仙鹤崽子飞出去打仗,打了多半年没回,今日总算回了,秦悬明又找错了楼。

  管家这些天日夜追着秦悬明,就快被熏陶得吃斋念佛、持戒茹素,恨不得带世子去鹤家翻墙:“殿下——很想见鹤施主?”

  秦悬明点头,又说:“没办法,这是爱别离。”

  管家:“啊?”

  这是佛法,悬明小和尚给谁都讲不通,鹤施主就能听懂个“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一个不懂,管家就更不懂。

  小和尚有些怅然,但再转念一想,鹤小施主已经从战场回来,听说半点伤没受,还立了大功,就又觉得欣慰快意。

  有这种欣慰快意,倒也不再想得那么厉害,茶饭虽然吃不下,觉总归还能睡得着。

  夜间风寒露重,片刻工夫,凉意缓缓漫上来。

  秦悬明裹着布斗篷,跟管家回府,在皎洁月色下,抬手摸了摸衣襟里藏着的小玉鹤。

  玉不过就是很寻常的岫玉,不值什么钱,胜在色泽纯净、雕工漂亮,叫细细的红线坠着,展翅欲飞神气得很。

  秦王世子攒了一个月的饭钱,还当了僧袍,好不容易攒够钱买的。

  这样想着,一人以布蒙面、行色匆匆,忽然撞在他身上。

  秦悬明不及防备,被重重撞摔在地上,掌心擦破了皮,佛珠也散了。

  管家错愕回头,立时吓得魂飞魄散:“世子!要不要紧?”

  秦悬明摇了摇头,向胸口一摸,神色忽然变了。

  管家第一次见他变色:“世子?”

  “……我的仙鹤。”秦悬明低声说。

  他顾不上解释,撑着青石板滚起身,拔腿就去追。

  被鹤家小公子从小带着习武的小和尚,其实不是看起来面捏似的好脾气,追上那道影子,第一下拍肩,第二下便是鹤形拳,先拿再缠用膀撞打,去夺被偷走的玉佩。

  这人也是个惯匪,全靠这一手抢些东西换钱,没料到一个不大点的娃娃也会功夫,错愕下失手,竟真吃了些亏。

  眼看大人也追了过来,这惯匪更慌,厉声呵斥秦悬明:“放开!”

  “悬崖勒马,立地成佛。”小和尚皱紧眉,“还请施主将东西还我……”

  这话没说完,那人手中利芒一闪,竟是持匕向他刺了过来。

  秦悬明不及躲避,眼看要叫这匕首当胸穿透,只听“铛”一声脆响,火星溅起,一道白影自屋檐掠下,将他向身后一拨,劈手夺匕向上反架,将这行凶贼人抵在墙角。

  管家腿肚子跑得抽筋,大口大口急喘着,看清小恩公身影,惊得话都说不利索:“鹤——鹤小施主?!”

  鹤照尘单手护着秦悬明,看了管家一眼,心说这秦王府怎么谁都叫自己施主:“绑上,送官府罢。”

  管家不迭应了,凶神恶煞扯了衣带,恶狠狠盯着这恶徒,将人捆得死死。

  鹤照尘耍了两下那把匕首,觉得十分劣质,轻飘飘不顺手,就随手扔了。

  凯旋归来的小将军,背着手打量还了俗的小和尚,实在忍不住好奇,抬手摸长了头发的脑袋:“没事吧?”

  秦悬明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他盯着地上的碎玉——那是鹤照尘的玉佩,听街上人说是宫中赐的,千金难买。

  方才情形千钧一发,情急之下,小将军用这个打开匕首,玉佩也撞碎了。

  “管它干什么,你没事就行。”鹤照尘将胳臂搭在他肩上,手一翻,变出那小玉鹤,“再说了,你不是要送我这个?”

  秦悬明愣了愣,脸色蓦地红烫,一时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说话:“我,施主,此物——”

  鹤照尘挺喜欢,摸了摸,美滋滋自己戴了:“小师父,再教你件事。”

  秦悬明紧张得冒烟,气息奄奄:“什、什么?”

  鹤照尘问:“你可知道,为何你度他不得?”

  秦悬明愣住。

  他的确不知——可这世间种种,也的确和佛法不同,“悬崖勒马、立地成佛”,并不能叫人收手。

  这是个穷凶极恶的悍匪,佛法度他不得。

  “你不该给他讲‘立地成佛’。”鹤照尘揽着他,“该给他讲,凡贼盗犯死、伤、亡者,杖一百五,徒二年。”

  秦悬明从未想过这个,此时却又被这一句劈面惊醒,只觉分毫不差、正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