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 第199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杨桢简直不知道是该夸他仗义还是说他糊涂:“房东那边要的是治病的钱,签合同之前就说了很急,我说再多好话别人等着用钱也没法往后推啊,我试试,您这边也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考虑一下第三方垫资,可以吗?”

买家说得诚意满满,但就是因为不想垫资才支支吾吾了这么久,本来那房子就不便宜,等待的这阵子回去查市场,又发现房价似乎有转凉的迹象,再等等对他们有利无害。至于房东的家庭情况,他们除了偶尔愧疚,也没有更多的压力了。

“好好好,谢谢你啊小杨。”

杨桢给杨女士发了微信,向她说明来龙去脉,不巧杨女士心情本来就不好,闻讯连杨桢都一起怪上了,她指责道:“钱不够的买家你找给我干什么?你们中介连这个关都把不好,还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能办好其他的事啊?”

买家的资金到没到位一直都是个疑难杂症,公民个人的财产他们是无权查证的,除了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口头询问,中介也没法再进一步了,杨桢不能做过多的反驳,只好替那对不靠谱的买家承受怒气。

“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约上买家夫妇到医院附近去跟您谈一谈好吗?”

杨女士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过了会儿杨桢才在微信上收到她的回复。

这个时候,杨桢的这个买家还是相信兄弟很快就能将钱还给他,但在他们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小贷事件正在滚雪球似的继续恶化,收不回来钱的放贷平台不肯坐以待毙,开始走上了非暴力但也只是之前手段稍加伪装的催债对策。

电话催收仍然是起步手段,但不走以前的轰炸模式,四五天之内借款人还是不为所动,额度小的就直接上征信黑名单,让这人借钱成性的人慢慢失去这种他们已然十分依赖,但却并不属于他们的收入来源。

额度较大的就找人24小时盯梢,挨个问候他的亲戚朋友,让他在还钱之前,哪儿也去不了。

更狠的如果欠的是信用卡,几次催问之后还是装聋作哑,够了数额就直接让警察以诈骗罪直接抓走。

因此前阵子拉帮结党说要拒不还债的老赖们,这阵子几乎都失去了音讯,有的跑路了、有的被限制了、有的被教训了,还有的看实在躲不掉,要么跳楼、要么找豪车碰瓷,再要么就是喝了安眠药。

全国各地因为天灾人祸的事故频频,这种由借贷引发的惨剧有的报道了,也有的没报,不过涉及的数量和省份也足以引起重视了。

为此地方的社会频道策划了一期名叫“你所不知道的信用贷”栏目来警示广大市民远离小贷,节目里邀请了3名受害人来讲述他们的故事,其中2位带着面具,还有一个高位截瘫也没用化名的年轻人,笑对着镜头跟大家打了招呼。

“大家好,我是王小川。”

第146章

屏幕上的王小川剃着平头,皮肤透着一股少见光的苍白,因为长期吃药的关系,他脸上有很多色素斑,表情也没有见到大场面的局促和不安,反而平静而麻木。

他坐在轮椅上,毯子从脚一直盖到肩膀,遮去了他那具扭曲而萎缩的躯体。

王小川有副适合娓娓道来的好嗓音,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动听,他说:“我今年27岁,但5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不失为一个具有冲击力的开场白,镜头见缝插针地切到观众席,摄下了人们脸上的哗然和错愕。

主持人机智地说:“我们小川不愧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说话就是有意思,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来,我们继续今天的正题,小川你介意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经历吗?”

王小川都来了,自然就是不介意,他对主持人笑了笑,对方会意后再次将麦克风放到了他的嘴边。

“5年前,我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学校还不错,我没有瘫痪,站起来有1米78,在班级里当个小干部,喜欢组织活动、吃饭喝酒还有泡妞,当年班主任夸我有前途,那时候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我都没有前途那谁会有?”

“可我就是没有。”

说到这里,他脸上才产生了一丝波动,王小川垂下眼帘咬住了下唇,眼皮再抬起的时候,神色里终于迸出了一些痛苦。

“我……接触了网络赌球,瘾越赌越大,整个人都走火入魔了,开始是将自己所有的生活费拿去赌,后来是编借口问父母要钱赌、问同学借钱赌,后来借无可借,开始借校园贷。”

“我是2011年上的大三,那时候大家还在用黑莓和索尼爱立信的全键盘手机,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有花呗白条、要钱进、1秒贷等各种各样不需要门槛的贷款方式,我当时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学校电线杆子和告示栏里贴了撕、撕了贴的校园贷小广告纸,那是我这辈子打过的,最后悔的一个电话。”

主持人:“你那次打电话,问校园贷机构借了多少钱?”

王小川:“2500块。”

主持人天真地说:“那还好,不算多,那后来你需要还多少?”

王小川:“26万。”

剪辑将这个数字着重播放了3遍,主持人震惊地说:“从2500到26万,我的天,这中间用了多长时间?你是还了又借了数额更大的钱,还是就以这2500块钱为本金利滚利,直接滚到了26万?”

王小川:“差不多11个月,没有还,后来还有再借。”

这听起来就像是活该了,主持人用一脸“你怎么这么糊涂”的表情说:“我们先不谈论这个校园贷他们合不合法,就说这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还呢?”

王小川:“我是想还的,那是我第一次欠社会人士的钱,你跟他们接触就能感觉到,他们跟学生完全不一样,欠同学的钱顶多是骂几句、不跟我来往,但放贷那些人却是真的敢对我干什么,我是真的害怕,但因为该伤的人都伤过了,父母也对我失望透了,所以没凑到几个钱。”

“我也去发过传单、做过家教,但赌徒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赌徒手里哪怕只有一分钱,他都会拿去赌博,因为他永远都在做同一个白日梦,下一把就是翻身的机会。所以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那会儿是大夏天,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个苦笑:“就从路边上一个老乞丐的碗里抓了一把零钱。”

观众席上霎时议论纷纷,谴责他的为人。

王小川没受影响,继续说:“我那把钱吃了顿饭,还剩下几块全买了冻成块的矿泉水,放在洗脸盆里泡着,然后用那个凉水洗头,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吃饭,因为没钱吃饭,把自己弄成了重感冒,靠着这个感冒,好歹了打动了我一个以前关系特好的哥们儿,不过他一分钱都没给我,他带我去了校医院。”

“我当时在医务室打点滴,心里可恨他了,骂他是狗拿耗子,我不想透露他的信息,就叫他小郑吧。如果他能看到这个节目,他一定知道我在叫他。”

他不想透露杨桢的私人信息,就临场胡诌了一个称呼,杨桢前后鼻音不分,“郑”跟“桢”他听来差别不大。

“校园贷的人来找我,我做好了要杀要剐随便的心理准备,可他们很好说话,答应再给我一段时间。可只要赌瘾没戒,过几段时间我都不会有钱,就这样3个月以后,我旧债没还,又借了一个2000和3500的新债,这时利滚利上了万,我根本就还不起了。”

“这时候他们就向我抛诱饵,让我加入他们,替他们在学生之中发展借款人,发展3个人进来,我就不用还钱了。”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我说我的同学又不缺钱,平白无故地谁会来借钱,然后我才发现,这些放贷的跟我赌球那个网站是一伙的,他们先通过赌博网站坐庄,先赚一笔利润,再通过放贷把人榨干。我那时脑子不太清醒,不清不楚地答应了,然后将小郑,也就是我最好的兄弟给害了。”

“我引诱他来参赌,但是不说那是赌博,只告诉他这跟体育彩票一样,是一种合法的赌球方式。那个网站把负面消息打理得很干净,小郑什么也搜不出来,他也是足球迷,我就带他赌了一盘,他100%的赢了,然后就进来了。”

“他变成了之前的我,而我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还债的压力,后面2个人迟迟钓不到,看他那个起来就往电脑前面蹲,越来越宅、精神越来越差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赌球没什么意思了,我很后悔、很想上岸,也想拉着他一起。”

“我向他摊牌,被他打了一顿,他还赌,我就打他,我们冷战、挣扎、相互监督,向研究生师兄借西装,每天揣着食堂的馒头出去找工作,不让自己停下来。可校园贷那伙人看我们不肯当乖乖地肥羊了,嘴脸一变很急迫地让我们还钱,那阵子过得猪狗不如,我不知道小郑有没有想过用死亡来解脱,但我受够了,所以我从上班那栋大楼的屋顶上跳下去了,现在终身瘫痪,是个废人。”

主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我们知道你在残疾人学校义务教学,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王老师。”

王小川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主持人:“听说高利贷催收的手段很残忍,小川你能不能讲一讲你当时都遇到过哪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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