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 第109章

作者:常叁思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像只冰凉的羽毛一样从下巴上刮过,杨桢怔在原地,差点以为权微是知道了什么,十八般心思霎时如同滚滚红尘一样向他扑来。

在自己是一道霸占他人躯体魂魄的事上,杨桢确定自己掩饰得很好,脑缺血这个病症也恰到好处,以权微连玄幻小说和电视都不看的正常思维来看,他应该猜不到自己是个黄沙里来的古人。

那么权微能知道自己心里在磨什么呢?

实话台演变成的表白台无形中误导了杨桢的想法,他以为权微是窥破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态度还能这么温和,也许是心智开明对gay一视同仁,又或许是……

杨桢浑身的肌肉一瞬间绷紧,险些被脑子里的假设电得眼前发光,他去看权微的眼睛,嗓音油然暗沉了两分:“我怎么了我?”

他心里兀自翻江倒海,但传达到脸上的却不足万分之一,在权微看来杨桢的变化也就是没笑了,要感应他这分秒之间的开窍根本不可能,因为连最先进的科学实验都做不到。

意念翻不动一张薄纸,也很难真的靠心有灵犀传达什么,如果想表达一件事,只有语言最为清晰明了。

权微心里的疙瘩还是看完电影之后的那一颗,他见杨桢反复装傻,牵着不走的样子让人来气,不过他不了解杨桢在愁什么,没轻没重没立场也不好教训他,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说话:“你又没跟我说,你怎么了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看完电影你就不对劲,问什么都说没事,没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表情,你有事,只是不想跟我说而已。”

杨桢一听见“电影”两个字,就反应过来自己是想岔了,自作多情其实没什么,让人难过的往往只是发现了这件事,他在心里调侃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真是高明,同时又对权微递过来的台阶心动又犹豫。

他想说,但是怕被权微当成神经病。

权微没有责问的意思,见杨桢不吭声心里顶多是有点怒其不争,这本来也是他带杨桢过来的用意。

实话台是孙少宁发现的地方,在赶被父母赶出家门那段时间,孙少宁每天都会来这里,那时他觉得自己苦成黄连,但倒着倒着安眠药片就会抖成筛糠,活成这样了还是怕死,这里就很好,痛苦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跟我说无所谓,我也根本不会安慰人,但憋着容易出问题,有需要你可以到这里来坐一坐,”权微顿了一下,“孙少宁以前喜欢到这里来找平衡,他说这里哭的人每个都比他惨一百倍,他最难的时候也哭不成这样,你看这里能不能让你有点平衡。”

孙少宁当时笑着总结,这叫我道不孤。

权微却宁愿孙少宁嚎啕大哭,他是一个有点顽固的直肠子,很多的隐忍都做不来,最温柔的姿态可能就是当哑巴的时候。

从电影院里好几遍的“肚子疼不疼”,到这里的“找平衡”,杨桢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权微这个时间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开导他。

安慰不在于能说出什么,而是让对方感受到关怀和在意的用心。

说实话权微要是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这个表情,杨桢疲于应付可能会更加沉默,但眼下的空间是如此的自由,这人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去处,内心有秘密的人会自动聚集的去处。

这种能止住好奇心的让步和关怀,对杨桢来说能胜过很多好听的言语,他心里的动容厚积薄发,四肢百骸里浮起一种被烫到的战栗感。

没有人能永远理智,被人问起的机会难得,更不用说这人正好是想要倾诉的首选,过了这个村以后可能再也没这个店了,杨桢的顾虑和冲动在心里厮杀,属于章舒玉的记忆像一阵风沙在脑海深处扬起。

大漠里的驼铃、眼角满是褶子的赵叔、从不离身的饮岁、蒋寒闪着寒光的长刀和嚷着要保护他的阿晚……它们如同隔在一层薄纱之外,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模糊了。

有时候他太累了,来不及回忆就会昏睡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少了,所以记忆里内容正在褪色,等他更老一点,记性更差的时候,会不会连阿晚长什么样子记不得?

这种想法让杨桢觉得可怕的同时,无形加重了他要倾诉的欲望,他伪装得已经够久了,而且这是权微自己问他的。

千种顾虑万种担心,临到嘴边了心情却是一碗水端平,杨桢抬起眼皮,脸上是一种豁出去地镇定,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权微,你相信世界上有鬼神,或者外国人说的上帝吗?”

作为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现代人,权微不是很信这个。

他姥姥江芮以前供奉关二爷,晨昏定省一天不落,可家底照样赔了个精光,不过他跟着罗瑞笙在乡下生活那阵子,倒是见过不少迷信。

什么鬼写字、鬼附身、坟头诈尸、中学的自行车棚里有古代的女人在跳舞、村口的泥塘里有青龙摆尾,有一阵子给他忽悠的根本不敢关灯睡觉,但后来被揭露说不是化学反应就是造谣,权微活到这个年纪,还没亲眼见过任何一件有悖科学的事件。

他应该说“不信”,但杨桢神情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郑重,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但是杨桢为人较真,他会忽然问起这个,一定是有什么话在后头。

权微以一种超常发挥的敏锐说:“我……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信不信?”

第75章

“我以前也不信。”

这里背景嘈杂,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但杨桢觉得适合他,过于安静的环境会让他将注意力都放在权微的反应上。并且为了降低这种干扰,他边说边往前走去,一直到摸到栏杆才停下来,让自己的视野里只有茫茫的江水。

杨桢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好像冥冥之中时机到了,这就是他该倾诉的时候。

脑子里根本就没有退堂鼓,杨桢说话的语气平和,但面由心生,悲不自抑悄然覆了他一脸:“后来眼见为实,找不到不信的理由了。”

权微开始好奇这人频频产生这种消极情绪的原因是什么,他追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杨桢闻言却忽然转移了话题:“权微,我们认识多久了?”

权微想听的事没有回答,耐着性子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们是在锦程的售楼处里碰见的,然而开盘具体是哪天他不记得了:“有半年了吧。”

“还差9天满半年,”杨桢不费吹灰之力地报出了时间,因为后天就是重阳九月九。

这个不会放假所以被现代人普遍忽视的节日之后再过两天,就是他二十五岁的生辰,没人替他庆祝,过不过其实意义不大,但他就是惦记,因为那是还属于章舒玉的东西。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4月6号,我躺在医务室里,你冲进来问我为什么放你鸽子,我当时脑子混乱得要命,根本没法好好回答你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初次见面不怎么愉快,因此权微的印象比较深刻,他接过话来说:“记得一点,我问东你答西,说话怪腔怪调的。”

“我当时说,”杨桢忽然转过头来看他,吐字清晰地说,“客官见谅,我们牙行不卖房。”

回忆一下涌上了心头,就像第二次看书总有新发现一样,权微依稀想起那个医务室的光线很亮,曾经的对话开始在他脑子里成型。

说来也奇怪,大学时候宿舍里有个喜欢背诗写诗的大才子,别人肚子里也确实有墨水,唐诗宋词张嘴就来,但权微就是觉得这人装,但杨桢拽古文就没有这种感觉,语气、语态和语速都不奇怪,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么说话的。

权微笑了一声,发出了很轻的气音:“对,是这一句,你还说你们卖大米、炭啊柴的,经营范围广得不行。”

杨桢:“你当时什么感觉?”

权微顿了一秒:“觉得这个人脑子怕是有病。”

杨桢为他的乌鸦嘴点了个赞:“结果没想到是真的有病吧,除了有病,你不觉得我说话的措辞很怪异吗?”

权微点了下头:“觉得,文艺腔,不接地气,还听不懂。”

杨桢明知故问:“什么听不懂?”

上一篇:驯龙师

下一篇:言情线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