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 第37章

作者:senorita621 标签: 近代现代

  帕特里克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把袋子解开了,只见里面装着好几条被开膛破肚的蛇的尸体。帕特里克差点晕了过去,他拉住哥哥的手,虚弱地问道:“哥哥,你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来进行你的研究吗?”

  “蛇类的心、心脏在他们死后还能跳动一段时间,很神奇吧。”

  “或许吧。”帕特里克说,“你为什么不让医院的帮工来处理这些,非要自己亲自来。”

  威廉拨开弟弟的手:“我怕他们像你一样好奇,如果他们知道这袋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第二天我可、可能会被绑在广场上当作巫师处以火刑。”

  埋藏死蛇的林子与医院有些距离,帕特里克这次来探望哥哥,便觉得他异乎平常的寡言,主动找话题说:“梅丽最近怎么样,还有小布鲁姆,我还没见过他哩。”

  “他们都还在白月庄园,最近这边没法照顾他们。”

  “也是。所以宫室长大人好些了吗,希望他能节哀,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已经不是宫室长了。”

  朱利安在那封请罪的信中提出来想辞去宫室长的位置,虽然国王还没有正式回复,但朱利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担任这个职务了。

  帕特里克见哥哥避重就轻,又追问道:“是不是在法国时你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我今天去你家里找你的时候,洛蒂对我很冷淡,说你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里,我以为你会多陪陪他呢。”

  威廉原本也打算多陪在朱利安身边,哪怕他心底觉得这样做可悲可笑。但朱利安恢复健康之后,威廉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在避着他,有时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朱利安对上视线,朱利安都会立即转身离开。

  或许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一次敞开心扉的谈话,但威廉自己也没有准备好,便干脆恢复了工作。

  他这半年里只零星地去过几次医院,虽然医院是由朱利安资助的,不至于辞退他,医院里的医师和修女也待他一如既往的亲厚,但他还是感到颇为羞愧。过去半年里他完全围绕着朱利安在转,自己的事业荒废了不少,连带着也产生了许多迷惘和自我怀疑,这些天重新回到研究中时,才寻得了一份久违的宁静。

  两人到达树林中后,威廉一边挖土一边问弟弟说:“父亲和哥哥,还有母亲,他们都还好吗。”

  “他们都好,就是父亲受了一点点冻伤,虽然现在红肿已经消了,但腿脚似乎不如之前方便。你不必太过担忧,正好他年纪大了,我劝他不要再去北边服役,他也答应了。”

  “今年寒潮持续时间久,他们本来不应该在北边待那、那么久的。”

  如果没有主战派的贵族坚持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同苏格兰人作战的话。

  “你不会因为这个怪朱利安吧,这也不是他一人做出的决定,想打仗的老爷们多的去了。”帕特里克说。

  “怎么会。站在他的位置,我也会做出要打仗的判断。”

  帕特里克听出哥哥话中的郁结,不敢再随意开口,拎着袋子站在一旁看哥哥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哥哥说:“你听到王都最近的传闻了吗?”

  “关于朱利安的吗?”

  “传闻里他是个为达目的罔顾亲情的人,他自己都这么认为。”威廉说到这不免苦笑,“可他远没有那么冷、冷血。朱诺、伊丽莎白、雷吉纳德,甚至梅贝儿离世,他感到的痛苦远不止亲人离世之痛,他还会自我惩罚,哪怕他并不是真正的侩子手。”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觉得吧,你的想法对他来说或许很重要。”

  弟弟的话让威廉陷入沉思,他说:“我认同他做出了在、在他的立场上最理智的选择,但我认为他不一定要持有那个立场。”

  “说白了心里还是不赞同咯。”

  “他不会因为我的想法改变他的选择。我、我也做不到为了让他好受一些就说些违心的话。”威廉说,“我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若是我能给他提供一方安稳的天地,他也不必卷入这些注、注定要两难的争斗之中。”

  帕特里克不知道怎么安慰哥哥,最后一本正经道:“哥哥,我只能说,等政局稳定下来就会好的。”

  “你说的没错,都会过去的。事到如今即使承认我不合格,我也不会同他分开。”

  两人埋完死蛇,刚走出林区,威廉便看见家中的小厮托马斯骑着本该套在马车上的马横冲直撞,他让帕特里克把他喊住,还未来得及问话,托马斯便从马上跳下来,急冲冲地说:“先生,可算找到您了,医院里没人知道您去了哪里,还是门口一个拾荒的老人告诉我您朝这边来了。您快骑着这匹马回家去吧,乔治少爷死了,简夫人来了家里,正和主人吵架呢。”

  威廉眉头紧锁:“乔治怎么死了?”

  “少爷在战场上中了流矢,一直养不好,前几日伤口开裂死了。”

  “那简来找朱利安做什么?”

  “说是在和主人对上之后中的箭。还有她的寡妇产,老爷不管事,她只能来找主人讨要。”

  威廉接过缰绳上了马,又回头问托马斯:“我把马骑走了,你、还有这马拉着的车怎么办。”

  “我走回家去再骑一匹出来,您不必担心我,赶紧回去吧。”

  帕特里克也在一旁说:“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在王都逗留太久,天黑之前就搭车回剑桥。”

  威廉一路疾驰回家,刚走到门廊,便听见一个女声尖声哭号道:“你害死了朱诺,又害死了乔治,现在你可以独吞父亲的财产了。”

  他心道不好,连忙走进客厅,只见朱利安坐在一旁,看起来相当麻木:“随你怎么说。但你和乔治没有子嗣,按照任何法律你都不可能获得土地,你能带走的就只有你的嫁妆和属于你的金银珠宝。”

  “你凭什么叫我走,你已经嫁出去了,嫁给了一个根本算不上是贵族的医生,住在这种可笑的房子里。这几年打理哈德克厅的都是我,我才是哈德克厅的女主人。”

  “既然如此你跑来找我要土地做什么。”朱利安不耐烦道。

  简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又抹着眼泪道:“上帝是看走了眼吗,带走了好心肠的那个,留下你这个铁石心肠——不,是蛇蝎心肠的。你真的没有一丝丝手足之情吗……”

  她说到这朱利安终于有了些反应:“朱诺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至于你丈夫。他来抢朱诺的孩子,想把他送给叛徒一党时难道顾及了手足之情吗?我当时建议他回父亲那里去,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他执意要去战场上送死我也没办法。”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omega,能把家人的死说得这么轻巧!”简大叫道,“你从来没有把我看作家人,想必我的生死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我还是个女孩的时候就嫁到了哈德克厅,如今丈夫一死就被扫地出门,旁人还以为我在道德上有污点,你如果一定要赶我走,我就和伊丽莎白一样自尽好了。”

  朱利安听到她提起伊丽莎白,胸口剧烈地起伏,颤抖着声音说:“那你大可以去死。”

  简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不管不顾地哭号了起来,威廉再也受不了这场闹剧,捏住朱利安的胳膊便把他拽回房中。朱利安似乎有些抗拒他的触碰,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被威廉毫无怜惜地按在了床上。

  “你你、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话?”

  “怎么,你还舍不得她去死吗?”

  威廉很早就发现了,尽管朱利安在人前总是不动声色,但他的情绪即使在omega中都是过于丰沛的那一类。威廉跟他说话时一向慎之又慎,生怕劝解不成反而起了反效果,但此刻他也有些烦闷:“你说了那句话,她如果真自杀了,你在心里能让自己好过?”

  “她没有那个骨气。”朱利安声音稍弱了一些,“我也犯不着因为她的死惩罚自己。”

  “你确定你不会?”

  威廉咬牙切齿地吼出这一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伊丽莎白的死并没有过去过久,那时她看起来仍对幸福怀有向往,却依旧决绝地死了;朱利安笃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绝不会动摇或者后悔,却一直郁郁至今日。

  打破沉默地是朱利安小声的啜泣声,他流着泪,口齿却依旧清晰:“我讨厌你像修道院里的道德博士一样,总是自以为是地想指导我,你根本不了解简,不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却一回来就要求我更温和地对待他。她像个疯子一样对我大吼大叫,你也对我这么凶。”

  “我、我、我——”威廉从未这么恨过自己是个结巴,“我这么说是、是为了她吗?”

  他眼球中布满血丝,双手紧紧地扣着朱利安的肩膀,身躯的影子罩在朱利安身上,令朱利安没来由地感到有一丝害怕。

  “我每一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你!”威廉说,“我不在乎王室的名誉,国王的私库,也不在乎乱七八糟的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受。”他说完又颓然地说:“我没有用,不能让你做个只围着庄园、孩子和丈夫转的omega。”

  朱利安泪水收敛一些,委屈巴巴地说:“不是全部为了我吗?”

  威廉泄了气笑了,他松开朱利安,摇了摇头说:“我去招待你的嫂子,你在这里等我。过一会儿我会让洛蒂送些吃食上来,你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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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凌晨两点之前能憋出二更。这段剧情似乎停留的有些久了,赶紧让他们甜起来。

  威廉是那种事情发生之前会劝诫,事情发生之后不会说“我早就说过了吧”、“劝了你那么多遍你就是不听”这类话的人,按理说这应该是一种好性格,但可能有些时候批评一下反而能让人心里更畅快一些。

第68章 下

  威廉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小桌上摆着送来的瓜果,但朱利安一口未动,他侧躺在床上不知是睡是醒。威廉脱下外袍,躺倒他旁边,一声不响地吻他的肩头。

  “你怎么跟她说的。”朱利安并未睡着。

  “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去休息了。”

  换做平常朱利安一定要挖苦他一两句,但今天他什么也没说,翻了翻身想甩开威廉的脑袋。

  威廉没有理会,反而一路顺着肩颈的曲线吻上了他的腺体,手也悄无声息地伸入了他的睡袍之下,若即若离地按揉着他柔软的肚腹。

  “汉弗莱,我今天没有兴致。”朱利安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语调里已然有了缱绻的意味。他今晚是当真没有兴致,但一个omega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抵挡住自己的alpha这样强势而温柔的索求。

  威廉从背后搂住他,吮吸着他的后颈,水仙花香气迅速被勾了出来,暴烈地充斥满整个房间。这种失控的感觉令朱利安感到害怕,他哆嗦着向后躲入威廉的怀抱之后,双腿蜷起呈防卫的姿态。威廉将手伸入他的腿缝,像切开蚌肉一样轻轻地向膝盖处划了下去,几乎没怎么用力便抬起了他的一条腿,他的防卫在alpha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朱利安突然觉得身后的人很陌生,威廉从未利用过alpha对omega绝对的掌控来对付他,他们发生过那么多次争吵,但凡威廉放任自己的信香释出,对他说些带支配暗示的话语,做出退让的都会是他,但威廉一次都没有。

  “汉弗莱,我不想……”他又小声推拒着,对抵在他腿间的阴茎本能的恐惧,他不知道他的声音娇气得几乎勾人,蜜穴里也已然润出了水。威廉禁锢着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分身送了进去。

  这是一场alpha强加于他的性爱,他明白他应该感到屈辱,所以刻意地压抑着呻吟,身体从一开始便有快感,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在精神上也隐隐享受被alpha主导和掌控的感觉,或许不仅是在情事中,在他盛气凌人的外表下,他其实一直愿意做修士怀中驯服的母羊。

  宫口在克服了最初的战栗后便乖顺地打开,承受着阴茎不带任何调情的侵犯。单调的重进重出竟也让朱利安有些承受不住,内襞一阵阵地绞紧。威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就连喘息声都比往日疏离。omega在情欲中一向更加敏感,朱利安在高潮后吃力地回头,泪眼朦胧地对威廉说:“你明明也没兴致……”

  “没兴致,但我想要你。”

  他的坦然令朱利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藏在心中许久的话终究借着床笫之间混乱的心情说了出来:“要我吧,不说话也好,再冷淡些也好,要我吧。我感觉我最近在失去你。”

  这种失去与变心无关,只是他不再想了解威廉心中所想,而威廉也不再解释他赞同或者反对的理由,他们害怕矛盾和冲突令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但心却像是被剜去一块一样,痛苦和空虚都无法自愈。

  肉体的交缠是他们最后一根稻草,而这跟草绳因为两端都扯得太用力,轻易地就断掉了。

  第二天两人差不多同时醒过来,默契地一同洗漱、更衣、用早餐。威廉放下餐刀,对朱利安说:“我去医院,但今天会准时回来。”前段日子他常常在医院留至天黑。

  “先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朱利安说,“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不是你成天呆在医院的这种分开,是……”

  “彻底的分开”差点脱口而出,但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不准确的,于是改口说:“我准备去白月庄园住上一段时间,我一个人去,孩子们我会命人送回来。”

  “跟你结婚这几年,不,准确地说是从认识你开始,我有过很多快乐的回忆。我之前从没有想过一个alpha能给我带来这么多快乐,仿佛是认识了你我作为omega的那部分才完整了起来。”

  “但是最近我又觉得你让我作为伯爵次子、作为国王私臣、作为公国太后那一部分矛盾了起来,我也说不清那部分是什么样的,或许那是我以外的事物强加于我的,但我曾经对它们得心应手。我将珀尔主教送上断头台的时候,让一个可怜的少女当众自揭伤疤,直到她因病去世还有人说珀尔因为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妓女而被处死可惜了,还有许多仰仗着珀尔而活的好心牧师,他们因为珀尔的倒台遭到排挤甚至迫害,但我一刻都没有为他们惋惜过。我最近又想起这件事来,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但远谈不上熟悉,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但你肯定是有想法的。这几天我绞尽脑汁地回忆,想搞明白你那时究竟是理解我呢,还是在心里默默认为我太冷血。”

  “我原来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但是因为你,因为你的目光,我开始怀疑我的一切——我的立场、手段甚至心地。但那是我谋得立锥之地的东西啊,如果我不曾心狠手辣玩弄权术,我大概只是某个公爵床上的玩物,哪有什么能力强迫你娶我呢。”

  “所以你发现了吗,我和你之间有一个悖论,如果我是你所期待的那个样子,我们甚至不会开始,既然没法开始,我是你所期待的样子就毫无意义。”

  “朱利安,你误、误解我了,没有什么期、期待。”威廉试图说道。

  “不!这与你的想法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充其量不过是我心房外的一朵乌云。”朱利安打断他,“每一次,你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在审判我。或是用你在教会学来的伦理道德,或是用其他人的模样。”

  “——朱利安。”

  “一提到他你就急着解释!对,我说的就是朱诺。我不愿意想你对他抱有爱情,虽然有时我克制不住会这么想。但不管怎么样,你们的观念都很合拍不是吗。从最开始的圣诞节,我看着你们聊诗歌、聊戏剧、聊历史,聊你在欧洲的见闻,你们的话题天马行空,但从来没有争得面红耳赤过。这半年来你劝我的每一句话,如果朱诺在场,他一定会附和你,我知道的!”

  “我讨厌你的欲言又止,尤其讨厌你说‘你为什么不能’,我知道你不会说‘你为什么不能像朱诺一样’,甚至你在开口时可能都没有想到朱诺,但你想说的一定是一种他有而我没有的品格。我有着和他一样的外表,却换不来你的宽容,只会让你下意识地去比对。”

  “我知道我们不同,我喜爱他的样子,但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从未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妥。我越是靠近你,对你的了解没有增多,反是对自己的怀疑与日俱增。在你的身边我感到迷失,我不喜欢这样。”

  在你的身边,我感到怀疑和迷失。威廉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上天似乎给他们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他们苦苦地在彼此身上求索,最后反而是在决定分离之时达成了共鸣。

  朱利安说了一大段话,说到后来委屈地哭了,脸颊憋得通红,威廉一边替他顺气一边问他:“你不是今天就动身吧。”

  “不——,简还在呢。”朱利安拖着浓浓的鼻音说,“这一次我会按照你的意见处置她,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好,这件事另说。你决定了要把三个孩子都、都送回来吗,至少留梅拉迪丝在身边。”

  “我一个人没法养孩子。”

  朱利安去白月庄园的事就这么定下了,他要带的东西不多,不到两天就清点好了。他不想与威廉上演什么挽留的戏码,又或许他害怕威廉真的不开口挽留,在头一天晚上告知威廉正常去医院上班,他会在他上班的时候走掉。跟随朱利安前往庄园的仆人似乎也对这个温馨的小别墅颇为不舍,搬运货箱时慢吞吞的,以至于威廉骑着马赶回来时,朱利安正百无聊赖地敲着马车的窗框。

  他从马上跳下来,走到窗边对朱利安说:“朱利安,有一样东西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不由分说地塞进朱利安的怀中。朱利安一时间有些忐忑,低头打量着那个袋子,布料有些眼熟,但他却不敢伸手拿起来。

  “这里面装着五枚诺贝金币,原本是六枚,我用掉了一枚。”威廉娓娓说道,“我第一次去你家做客,你知道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在、在我离开时给了我这袋金币做路费。走到半路天上下起了大雪,我靠着你给的钱才在旅店里住了两、两个晚上。我现在把它交还给你,没有你给的路费,我永远也无法从你的身边启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