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的金雀花 第23章

作者:senorita621 标签: 近代现代

  “让他稍等一会儿,我们走不了那么快。”威廉补充道。

  托马斯眼看着跑远了,朱利安拽了一下威廉的袖子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唱反调?”

  威廉满脸的无奈与怜爱:“我的小朱里,你怀孕了,还想健、健步如飞地下山吗?”

  两人回到房子里时,理查德正愁容满面地在客厅里踱步,他看到威廉,几乎是呼救般地喊了一声“表哥”,然后冲过去同他拥抱。朱利安不得不松开威廉的手,向旁边让了半步,由这个可怜的男孩向他的丈夫宣泄情绪。

  朱利安等了半分钟,然后用一种做作的、关切的语调问道:“说吧,小理查,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理查德的烦心事威廉和朱利安早在伊丽莎白公主的生日宴上便已听说,无非是他父亲有意让他和斯泰林森家的女儿结婚。两人耐心地听理查德又讲了一遍,朱利安说:“只是让你结个婚而已,结婚对象是一位适龄的性格温柔的黄花闺女,你完全没必要这样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

  “贝、贝丝确实是个好姑娘。”威廉附和道。

  “但是她姓斯泰林森!”理查德见表哥跟着妻子一起和稀泥有些急了,“这不是结婚对象的问题,我跟她结婚,意味着我父亲、我的家族站到了私生子那一边。我……我不想未来被裹挟着做出叛国的事。”

  威廉打住他说:“你父、父亲不会希望你跟我说这些话,你知道吗?因为我和这边这位结了婚。”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认为王子殿下会是未来的国王……虽然我和爱德华算不上亲近。我们有一位合法的王子,为什么还要去管一个私生子呢?”

  理查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忧愁,权利的争夺对他这样一个小儿子来说过于遥远而费解。没有人会去回答这个问题,朱利安转而问他说:“你哥哥拉尔夫呢,你父亲为什么不让长子去联姻?”

  “因为贝丝说,如果她一定要嫁给费查伦家的儿子,她只愿意嫁给我。”

  威廉不禁笑了,拉特兰伯爵的大儿子拉尔夫是个远近闻名的痴情种子,尤其喜欢别人的妻子,他拍了拍理查德说:“贝丝是个聪明的好姑娘,如果你们最终要结婚,千、千万别苦着个脸。”

  理查德被表哥调侃得有些气闷,他对父亲和斯泰林森家族的联盟持反对态度,但他给出的种种理由在家中只会被当作是逃避联姻的胡搅蛮缠,而他的表哥因为立场问题也拒绝听他的分析。他在威廉和朱利安的家中逗留了一会儿,终究是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语速极快地跟威廉交待说:“他们在法国也有盟友,我们家控制着去法国的航路,他们就是看中这点才跟想我们结盟。他们打算今春不让雷吉纳德带那么多兵北上,我猜他们还在偷偷地招兵买马。”

  威廉任由他说完,最后问道:“你父亲知道你来我这里了吗?”

  “我又不是傻子!”理查德大喊道,“当然没让他知道,我说我出去散心,他估计以为我是想在订婚之前报复性地找些女人吧。”

  “你可别真做出这种事让贝丝伤心。”威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朱利安坐在沙发上施施然地喝着茶,似乎注意力并不在他们兄弟身上,他揽着理查德的肩又宽慰了几句,把他塞进马车送走了。

  威廉刚一回到室内,朱利安便笑着对他说:“我身子不方便,没有去送你的表弟,你不会觉得我失礼吧。”

  威廉无奈地笑了,坐到他身边说:“你都听见了。”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着他不让他在我面前多说,小理查都快憋疯了。”朱利安说

  “反正他说的你都知道。”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威廉字斟句酌地解释道:“他还、还需要依靠他的家族,我不希望他现在就……就做出背离家族的事。”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不是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吗。”朱利安说。

  “谢谢。”威廉由衷地说道。

  在威廉看来,朱利安第二次怀孕比第一次要游刃有余得多。在怀着梅拉迪丝的头几个月,他几乎从不出门,甚至很少在花园里走动,威廉反复跟他说适当的运动不会有危险,反而对母子都有好处,他才愿意在威廉的陪同下在别墅周边散散步。但这次,他刚刚摆脱早孕带来的晕眩和乏力没几天,便穿着冗重的衣袍前往王宫参加御前会议去了。

  国王看起来精神不错,但朱利安知道这只是表象,他的风寒一直没有痊愈,几天前却将御医的嘱咐抛在脑后,召了几个女人彻夜寻欢。威廉因此被悄悄传进宫了一趟,回到家中跟朱利安自嘲说,恐怕在国王眼里他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到场的贵族并不多,但人选相当微妙,哈灵顿男爵带着帕西家族的讯息从北境远道而来,雷吉纳德的父亲威谢尔伯爵按理说是他的合作伙伴,但显然在苏格兰问题上与他的想法不一致。精于外交的沃维克伯爵和平民出身的财政大臣或许没那么多私心,但他们也绝对不是会让讨论尽快达成一致的角色。至于坐在角落的朱利安,他只不过是前来列席的国王的私臣,一个怀孕的omega显然没有能力在这种场合搅弄风云。

  这些老爷们今天的议题是苏格兰的战事,这个议题已经被讨论过无数次,似乎每过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彻底征服苏格兰的最好机会,但直到今日北方边境依然发生着大大小小的叛乱。

  “陛下,请允许我再次说明苏格兰的情况。”哈灵顿男爵说,“苏格兰目前的叛乱并非是由贵族领导,而是边境线上各处的平民自发组织的,处理这些分散的暴民需要大量的兵力,我们很难在友军按兵不动的情况下既维持布防又平定叛乱。”

  哈灵顿男爵在陈述军情时并没有特定看向谁,但是一旁的威谢尔伯爵却坐不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哈灵顿,你想保存实力,让我家小子先上,然后你们跟在后面摘果子。”

  两人争辩了几句,国王漫不经心地听着,等他们吵完对沃维克伯爵说:“我亲爱的约翰,不如你也说几句吧,这里只有你说话好听。”

  “适才哈灵顿阁下说这次评判需要大量兵力,我的想法是除固守北境的军队外,不宜再调遣额外的军队北上。一方面这将是笔巨大的开销——坎贝尔大人(财政大臣)会为各位做更详细的说明,另一方面我们的邻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排除它们有趁虚而入的可能。”

  财政大臣小声絮叨说:“如果前线的二位都能尽力那么兵力是足够的。”

  这句话说完国王和朱利安都忍不住笑了,这位财政大臣总是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实话,而这恰恰是国王喜欢他的原因。

  威谢尔伯爵对国王的嬉笑敢怒不敢言,只好向财政大臣发难道:“或许坎贝尔先生可以匀出一笔款项,用于向那些叫花子展示陛下仁慈,这可比我们领兵打仗省事。”

  朱利安笑着说道:“这一批苏格兰人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有骨气一些,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叛乱开始之后,他们连日常的生意都不跟我们做了,我商会里一位商人告诉我,他在边境遇上了一伙苏格兰强盗,他本以为他们会像往常一样抢些东西回去用,没想到他们直接放火把货物烧了。”

  哈灵顿男爵补充说:“苏格兰高王死了,眼下他的几个继承者都表现的十分强硬,希望借此获得平民和下级贵族的支持。”

  朱利安回到家中跟威廉聊到这里时,威廉评论道:“从历史经验来看,苏格兰人的骨气不会维持太久。或、或许你真的可以考虑像威谢尔说的那样,用非战争的手段对付他们。”

  “什么叫做——非战争的手段?又为什么是我来考虑这些事?”朱利安亲昵地抱着威廉的胳膊问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考虑的事只有怎么平安把你的子嗣生下来。”

  他这样装傻,威廉便懂得他是在婉转地拒绝了。朱利安本可以假意附和他,但现在他宁愿装傻也不对他说假话,这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件可惜可贺的事情。

  “朱利安,打仗远比收、收买几个贵族要昂贵得多,军人的牺牲暂且不提,连年的战争对边、边境线上的平民来说也是灾难,如果能用其他手段解决的话……”

  威廉的父兄常年在北境打仗,他磕磕巴巴的话中带着一种严肃的忧愁,这种神情他极少在朱利安面前显露出来,朱利安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他边说边笑嘻嘻地亲吻他捣乱。

  威廉推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朱利安按住了嘴唇。朱利安用玩闹的语气说:“就让他们打仗去吧,我的目标可不是苏格兰人。”

  “你想削弱威谢尔伯爵的实力,这很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斯、斯泰林森家在北境的主将,最可能在战场上遭遇不测的家族成员,是你弟弟的丈夫。”

  朱利安这时才敛住了笑容:“你不必提醒我这些。我只是一个医生怀孕了的妻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我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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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我起来,我还能写

第41章

  雨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别离的天气,路途的艰辛会因为雨水而加倍,离别之人心中的惆怅在淅淅沥沥的雨声永无止息。

  朱利安抬眼望了一眼窗外,对朱诺说:“你一定要今天走吗……你就一定要去那劳什子封地吗?”

  “今天天气确实太糟糕了,或许可以跟雷吉说一下等到天晴了再出发。”朱诺说,“必须要走了,我不忍心看雷吉那么为难。边境的战事已经开始了,在后方呆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但他又觉得他必须把我安顿好了再去前线。”

  “你担心他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然的,但朱利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仿佛侥幸地在期待着另一种答案。

  朱诺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很神奇不是吗,雷吉十五岁的时候就上战场了,那时候我们在宴会上见到他,也会对他说一句‘保重’,但之后就不会放在心上了。现在他长大了,作战经验也更丰富了,我却开始担心他。”

  “你既然知道他能照顾好自己,那就不要太过担心,怀孕期间要保持舒缓的心情。”

  “我当然相信他!但是还是会担心……威廉肯定能理解,他的父亲和哥哥也要上前线。”

  “太好了,你们能互相理解,我应该让汉弗莱来跟你聊,我也好跟雷吉纳德谈谈苏格兰的事。”

  朱诺笑着抱住自己的哥哥,摇晃着他的身子哄他说:“可是我只想跟你聊天,马上要有小半年见不到了。”

  双胞胎在房中依依惜别之时,两位alpha在别墅一角的火房里打发时间。这间小小的火房是朱利安专门为威廉辟出来的,天平、研钵还有蒸馏器等器具一应俱全。整洁的桌台上摆着几个香橼和一些雷吉纳德认不出来的香草,他拿起一把闻了闻,问威廉说:“这是在做什么药?”

  威廉笑了笑:“不是药。”

  “那是什么?”

  他这样刨根问底,威廉只得实说:“是与我、我的信香很像的香氛。朱利安最近很喜欢这东西。”

  孕期的omega对alpha的信香格外依赖,威廉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便做了这东西替代。因为威廉随时都能做新的,朱利安消耗得肆无忌惮,别墅的地窖里堆满了从各个庄园运来的香橼。

  雷吉纳德撑着桌子看了半天,最后直起身子问威廉说:“大学士,您能帮我做一款与我的信香相似的香氛吗?您可以先闻闻我,然后慢慢研制。”

  “这真是一个大、大胆的要求的。”

  雷吉纳德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让一个alpha去闻另一个alpha是个多么奇怪的事。他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到……朱诺也需要这个,毕竟我要去北边了……”

  威廉半调侃地打断道:“没问题的,我知道你的味道,甜甜的玫瑰花。”

  雷吉纳德腼腆地笑了笑,半晌后又问威廉说:“我听到一个说法,从血液中可以提取出液状的信香,把这个留给omega,会不会效果更好?”

  这是被列为禁书的炼金术书籍中才会出现的内容,威廉有些吃惊雷吉纳德会知道这些。他从桌上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给雷吉纳德看:“或许效果会有微不足道的改善,但是这需要抽取大量的血,一品脱的血液可能只能提取出这么一点儿液体信香。”

  “没关系的,您放心抽我的血吧,我的身体好得很。”雷吉纳德没有丝毫犹豫,“我这几天在想,omega分娩的时候会疼、会流血不是吗?或许alpha也该为孩子的降生流些血,这样才公平。”

  威廉说:“如、如果你一定要流血的话,我相信朱诺本人会更希望你把血流在战场上。当然,大家都平安无事是最好的。”

  两对夫妇一起吃过午饭之后,保姆把梅拉迪丝抱了出来。她现在长大了不少,不必整天呆在育儿室里,她能独立地坐在沙发上,甚至能在威廉的帮助下站在他的书桌上。婴儿在这个阶段还不能开口打招呼,但已经能分清每个人的脸了,梅丽对保姆和威廉十分亲热,对朱诺也算得上热情,对于见的少的雷吉纳德则有些戒备,他一靠近便睁大眼睛瞪着他,逼得雷吉纳德只得远远地坐在对面。

  朱诺坐到她旁边逗她,不料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披肩,几乎要被她拽倒。朱利安在一旁捂嘴笑着说:“这小东西力气可大着呢,我抱着她的时候她经常抓我的胸针,像个海盗一样。”

  梅丽似乎听懂了母亲在夸她,在一旁发出“阿耶,阿耶”的声音。

  “连说话的方式都像个海盗。”朱利安补充道。

  朱诺正是最喜欢孩子的时候,听了这话笑着责备哥哥说:“别这么说,我们梅丽是个聪明的小淑女。”

  “哦,那她确实非常聪明。”朱利安说,“那天威廉抱着她在园子里走,我说了句鼠尾草的味道太冲,她直接把威廉挂在后领的香囊拽了下来,可怜的威廉,脖子都被她勒红了。”

  “你刚刚说了威廉,还是三次。”朱诺说。

  朱利安立马把梅丽抱到自己的怀中,低头玩着她的头发。朱诺看着哥哥的样子,轻声说:“我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了孩子,我和雷吉纳德应该也会更像家人。”

  朱利安看了看雷吉纳德,见他坐在远处像一只忠诚的大狗一样,说:“现在不是吗?”

  朱诺说:“还不够像。”

  送走了朱诺二人之后,朱利安一直在想弟弟说的那句话。朱诺和雷吉纳德是完成了标记的alpha和omega,他们不仅有口头上的海誓山盟,更有深入骨血的不可分割的羁绊,为什么朱诺仍会觉得他们“不够像家人”呢。实际上朱利安有时也会为这两人竟然已经是夫妻而感到错愕,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一对过家家的玩伴,朱诺年纪稍长一些,便理所应当地照顾雷吉纳德,而雷吉纳德则处处配合着朱诺,生怕令这个他最珍惜的玩伴不愉快。

  他又忍不住想到自己身上来,在旁人眼里,他和威廉像不像一对夫妻呢?他们住在市井边缘,一些市民的议论常常能传到他的耳朵里,有人说他是为了逃避家族安排的婚姻,而威廉是为了他私逃时带出来的金银。

  “但他们现在相处得很好,alpha和omega绑在一起,总会产生感情。”那天威廉从外面回来,让车夫托马斯复述他们在路上听到的趣闻,机灵的小伙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朱利安问他。只、只是转述一个笑话。那结巴回答道。

  朱利安突然想到这个插曲,在许多人眼里他们是互有所图的利益伙伴,在某些时刻他也故意说过类似的话,但不管开始时如何,他们现在是有感情的,连磨坊不识字的老板娘都看得出来。

  只是单单有感情并不足以让两个人成为家人,感情就好像是山上的花草,总会有枯荣的时候,家人应该是比泥下的岩石更沉重的东西。

  雨下得闷闷的,连一道闪电也不曾有,主卧窗外开满野花的矮山在漆黑的雨夜中连轮廓也分辨不清。朱利安招来洛蒂问道:“汉弗莱呢?他还不休息吗?”

  “汉弗莱先生在火房里。”洛蒂答。

  “这么晚了他还在那里做什么?今天天气又不好。”他说完便披衣下床,在洛蒂的陪同下去了火房。那火房是在主宅旁另用石材建的屋子,从主宅过去要在室外走上一小段路。威廉见他来十分惊讶:“这么晚了你还不休、休息吗,外面还下着雨,你来这里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我刚才还正问着你呢!”朱利安说。

  威廉收拾出一张椅子让他坐下,又回头照看起他的器具,只见蓝色的火焰呼呼地托着蒸馏瓶,瓶中黑红色的液体在不断蒸腾。朱利安还没来得及惊呼,威廉先笑着说道:“我应该提前告诉你让你不要来的,根、跟据一些神秘学的说法,你现在有身孕,看到这些不吉利。”

  “所以这里面是谁的血?如果现在一伙教会法庭的人进来,你会直接被当作巫师被带走烧死!”

  “你会保我的,不是吗?”威廉说,“是雷吉纳德的,他委托我从他的血液里提取液体信香。我打算这几天再做几瓶玫瑰香氛,然后把它加进去,这样朱诺能用的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