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第23章

作者:白绛 标签: 近代现代

  靳泽将手上移,握住云肴的脸,而后指尖插进他的发丝里,将人朝自己扣来,和他几乎耳鬓厮磨:“你不为自己辩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你和明照是真的有私情?”

  云肴决绝道:“家主可以这样理解。”

  靳泽想多从云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但很可惜,他什么也判断不了, 因为这张脸太过冷静。

  云肴的态度造成了另一种局面, 是喊他来之前靳泽完全没有想过的, 终究是变了, 他们都不是当初彼此认识的那个人。

  “很好, ”靳泽松开了云肴,“很好啊云肴,你和从前一样,很吸引人。”

  他不知为这个人摆平过多少次桃花,靳泽数都数不清楚了。

  这次也没什么不一样,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他的弟弟罢了,对,就是这样,他不想靳家蒙羞,仅此而已。

  靳泽转过身,回到了书桌前,他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云肴并没有离开,被靳泽放过以后,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靳泽的皮肤温度是滚烫的,他现在还能摸到自己脖子里的余热,云肴低头想着什么,看起来在出神,实则他的听觉没有一刻离开过那道声音。

  靳泽毫不避讳,当着云肴的面打着电话,谈话内容也被听了去,但是云肴并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对,明天,”靳泽吩咐道:“他没空就让他爸来,怎么惠晟都得来个人,至于明照,带不带来都行,看他自己的选择,他要是敢来最好。”

  云肴抬眼打量靳泽,桌子上台灯的光打在他的手腕上,根根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手边的文件,他的气息是冷漠的,可声音却是熟悉的。

  无数次,这些年的日夜,他都快忘记了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他听着他讲话,所站的位置能够看到那张极熟悉的脸,他曾捧着那张脸吻过无数次,也被他抱在怀里疼爱无数次,可是现在,他跟他站在一个空间,所谈论的都是官方又客套的公事。

  好像他们从未相识。

  师出有名,这次他算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当年旧情。

  看着他的脸,莫名的,云肴想起了大学时的那件事,他的眸子划过一道光,又很快消逝。

  ·

  大学没有下课铃,时间到没到,都是老师的一声令下。

  云肴学的是美术,玉恒师范的热门专业并不是美术,但是作为名校,师资力量比其他学校要好很多,这里的老师也是专业出身,而教云肴的老师还是美术界有名的画家。

  老师是特聘的,因为有自己的代表作,很受学生的敬佩和拥戴,学美术的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美术界的大师,听说是玉恒师范的校长和他有关系,才能把这样厉害的艺术家请来,因此,美术课上的每个学生都很认真,他们都知道,跟着这个老师不仅能学到厉害的东西,未来出了学校,别人问你师承谁的时候,他们老师的名字念出来就是一种荣耀。

  云肴从不敢怠慢美术课,他因为喜欢画画,从小就自学,加上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很快就超越了那些专业培训出来的同学,画技被老师评价很成熟,云肴不敢骄傲,跟着老师还是从最基本的开始了解美术这回事。

  老师喜欢布置写生作业,说是写生作业很能看出他们的进步和水平,因为老师比较严厉,云肴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对待他的写生作业。

  写生课上被分为了两两一组,云肴和另一个男同学搭档,他们可以出校门去找自己的目标,云肴很好说话,问对方想画什么,他都可以奉陪,男同学也一样,说云肴想画什么他也可以跟去。

  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一时间决定不出要画什么,但是交作业在一周后,他们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男同学就说要不之后他定了再给他答案。

  云肴说好。

  男同学很迅速,周末那天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要去画淙河,云肴有些犹豫,因为有点远,去一趟的话肯定不能当天赶回来,而当时……

  他男朋友还在。

  他的男朋友叫靳柏川,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靳柏川来见云肴不容易,因为他身为靳家的少爷,手上是很忙的,他是靳家未来的家主,要学习很多的事,经商,法律,政事,人脉,品味,审美,他都需要搭建和了解,并不能是他喜欢什么就什么,家里给他请的老师就不下于五位了,靳柏川每次过来找云肴都是一副疲态,要在他这儿睡好久,第二天才有精神,云肴很心疼他,他从不过问他的家里事,因为他想着他已经很累了,他希望他在自己这里的时候是开心和放松的。

  云肴在玉恒上学,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空间不大,住他一个人足够了,靳柏川也只是偶尔来,并不会觉得很挤。

  每次他过来,第二天云肴几乎都要爬不起来,他把最后一点力气全都耗在云肴身上了,即使明天有写生作业要完成,云肴也没有告诉他,还是和他折腾了半宿。

  早上云肴接到电话,他已经极力地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可房间就那么大点,对方还很容易醒,听到动静后,靳柏川摸了摸枕边,一手空让他当时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这么早?”他趴在床上,露出大半的肩膀,抬头望着窗口处的小身影,云肴的衣服还没穿好,那外套刚刚挂上肩膀。

  “川哥,”云肴吞吐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靳柏川对他招招手:“不是,我睡够了。”

  他坐起来,昨天晚上两个人太激烈,靳柏川的衣服还掉在地上,云肴快步过来要把他的衣服归纳好,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云肴跌落在他的怀里,吐息温热地抗议:“川哥……”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再陪我睡会。”靳柏川打翻自己刚才睡够了的话,这就要把人拽上床,云肴不能陪他睡,本想隐瞒着,这又不得不说了。

  “我还有事啊川哥……”云肴抬头道:“我今天要去写生。”

  他很意外:“昨天没听你说。”

  往常云肴要去写生,都会提前和靳柏川说,因为休息日也就那么两天,他们都会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和事情,来保证接下来的两日不会被打扰。

  如果双方都抽不开身,他们就不会选择这周见面。

  这次云肴并没有和靳柏川提前说,所以对方很意外。

  “是因为我也刚刚知道,”云肴说:“他打电话给我的,要去淙河。”

  “这么远?”靳柏川眉头微蹙,很显然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是他定的,我也没办法拒绝。”云肴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他就是因为太好说话了,总有很多人麻烦他,在学校里就是那样。

  靳柏川知道他的性格,答应别人的事就不会反悔,云肴是个很纯粹的人,没什么心眼,还有点老好人,可靳柏川就是喜欢他的这种干净,他每天被逼着学那些东西,商战和怎么管理别人,如何与人沟通,沟通的哪些技巧,无不让他头大厌烦,拐弯抹角的生活过够了,只有在云肴这里才能找到一点本心。

  “写生搭档?”靳柏川知道云肴的写生状态和校园生活,基本上可以说云肴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他愿意了解恋人的一切,而云肴也愿意告诉他。

  “对,已经分好了。”

  “男生女生?”靳柏川追问。

  “男生呀,”云肴说:“怎么会是女生呢,是女生的话就不会去淙河了啊,那里那么远,跟一个不熟的男生过去人家女孩子也不愿意啊。”

  只听他这样说,靳柏川的脸色却没有变的多好,云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趴在他的胸膛说:“怎么了川哥,你不想让我去吗?”

  如果靳柏川让他留下,云肴一定会答应,只要他能帮自己拒绝了搭档,云肴就可以留下来,因为他见到自己的这个恋人是那么的不容易,一周一次,有时候是两周,半个月一次,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煎熬了。

  他愿意留下来陪靳柏川。

  靳柏川若有所思道:“女孩子好一点。”

  云肴不太理解:“为什么?”

  男女有别,他不是应该更希望自己和男生去吗?

  靳柏川拨弄着云肴的发丝,说:“女孩子有分寸,不会跟你搂搂抱抱的,男生就不一样了,他要是想借机搞点什么你也没机会躲。”

  云肴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川哥,连男生的醋你都要吃,我不要跟别人来往好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淙河有点远,我陪你去。”

  “那样多尴尬啊,”云肴道:“他是我同学,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啦,我们只是去完成作业而已,不要想太多。”

  靳柏川摸着云肴的后脑勺,满眼的宠爱:“这还成我想多了?”

  云肴笑笑,他很喜欢看靳柏川吃醋的样子,虽然那不是懂事的做法,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他不想要懂事太多,偶尔成为他的心尖宠,掌上珠,也是恋爱时回味无穷的体验。

  可是云肴猜错了,或者说靳柏川猜对了,对熟人下手的事就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去淙河是刻意的安排,原来男同学早就对他心怀不轨,他们刚到淙河,男同学就对他表白,把提着画桶工具的云肴吓了一跳,不仅如此,表面上彬彬有礼的男同学实际上是个没有分寸的伪君子,他对云肴动手动脚,吓得当时云肴就摔了画桶要跑。

  可他哪里能逃出那个个头比他高,身材比他壮的男同学?在淙河的附近,甚至都不是酒店,而是野外的树林里,男同学把他锁在了草地上,给他一轮又一轮轰炸似的表白。

  “不要抗拒我,云肴,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手机里存的都是你的照片,你简直太好看了,每天晚上只看你的照片我都能射好多次,我太喜欢你了,你长得好漂亮,给我摸摸,给我摸摸好不好……”

  那不是他的同学,那简直就是一个隐藏的变态!

  云肴惊慌失措,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那男同学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裤子,云肴顾忌不到周围有没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他的手被变态抓着往那个地方送……

  那一次能逃出来不容易,算是掉了一层皮,幸好有人救了他,云肴才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不过留下了很重的阴影,之后性格再也开朗不起来了,也学会了拒绝和极度的自我保护,和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不再来往,被别人说是神经了。

  靳柏川知道这件事后,雷霆大怒,当时就找上了玉恒的麻烦,那个男同学没有保住,遭到了毒打,被学校开除,最终送到了警察局。

  云肴的心理状态有些糟糕,男同学被拘留了,警方看在云肴受到创伤,将男同学重判,但因为犯罪未遂和法律在这方面的不完善,并没有让那个男同学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靳柏川后怕又心疼,那段时间对云肴是寸步不离,也还好他的精心照顾,让云肴慢慢走出了阴影,愿意跟人交流,只不过性格比以往冷淡了许多。

  对其他人也总有一种警惕和防备。

  这件事发生以后,靳柏川对他的身边人管控跟严格,每个人他都要问的清清楚楚,连花乐和云肴的友谊也受到了质疑,后来云肴跟他说花乐是女生,还是他多年的好朋友,靳柏川才允许花乐和云肴任意的来往。

  男生想接近云肴却不容易了,这导致整个大学三年,云肴一个男性朋友也没有。

  看谁都要吃醋,看谁都要怀疑,云肴在被靳柏川保护的三年里读完了大学,他没有什么不乐意,他不稀罕结识其他男人,在云肴的世界里,靳柏川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未来和理想,他宁愿这辈子只跟他有关,因为那事故多发的三年里,没有人能替代靳柏川的位置,他是在最怀疑人生的阶段被他拯救出来。

  但是很可惜,未来和理想都折在了自己的手里,毕业后不久,他主动向靳柏川提了分手,闹得很难看,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流泪,可是有什么办法,命中注定了这一切,从他被救回的那天,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被改变了。

  ·

  云肴恍然回神,那已经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靳泽已经打完了电话,抬头看见云肴在出神,他没出声,而是这样静静地看了小会,直到那个人发现。

  靳泽没有仓皇离开视线,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将手机里的照片删除,然后问:“告诉阿辰了?”

  云肴有气无力道:“他知道。”

  靳泽拿起手机对着他:“这个也知道?”

  云肴摇了摇头。

  靳泽扔掉了手机说:“不用告诉他了,他的警告要是有用,这张照片就不会存在。”

  他很清楚,比云肴能更快地理清楚这些是非,因为想到了从前一些沉重的事,云肴的脸色也白了下来,心思也不在这件事上了。

  靳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排着人说:“从明天开始,万叔是你的专职司机,每天负责接送你上下班,你所有的行程都要跟万叔报备,一直到你的男朋友回来那一天。”

  “男朋友”这三个字,似乎在嘲讽云肴刚刚的话,而云肴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一种回击,轻巧却有杀伤力。

  “我用韩叔可以吗?”云肴记得,靳辰说韩叔是他的人,再者,万叔是靳泽的身边人,一直为他服务,他不想打破他的习惯,只是上下班,用谁都可以。

  但是靳泽没同意,什么解释也没给,强势道:“我懒得重复第二遍。”

  云肴低头看了眼地板,答了句:“知道了。”

  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云肴甚至连靳泽要怎么处置明照都没打听过问,这就请求道:“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他最近总是容易疲惫,一旦面对上靳泽,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靳泽抬手放人,两个人好似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交流,靳泽叫他过来只是确认真假,却没有发落他,令旁人匪夷所思。

  但云肴却一点都不意外,他就那么放心地抬步离开,任靳泽出手摆平所有的事。

  “你刚刚说我觊觎你,”在云肴走到房门前,刚握住门把时,身后传来靳泽的声线,“三年了,云肴,别太看轻我,也别太高估自己。”

  云肴的指尖在门把上轻颤,他留下一个果决的背影,拉开房门说:“是,那样最好。”

  谁都不要在意了,最好。

  三年了,让一切随时间消逝吧,因为不能回头。

  房门轻轻关上,云肴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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