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迷恋 第8章

作者:赋予青山 标签: 近代现代

  到了最精彩的桥段,慕稚吓得弹起来,膝盖贴到廖松琴的,带来温热的触感。

  廖松琴没有挪开。

  电影片尾曲是小提琴拉的,廖松琴想让慕稚放松些,彩蛋结束后侧过头,看着慕稚思索时会微微张开的唇。

  “想听我们阿稚的版本。”

  慕稚回过神,随手把熊塞给廖松琴,去楼下拿了自己的琴,同时命令廖松琴打开手机找谱子,回来时就要看到。

  时间紧迫,网上的谱子看起来都有些残缺,廖松琴找到视频软件的某个链接,跳转到公众号花八块八买了对方自己扒的谱,终于在慕稚问他是否找到的时候交上差。

  慕稚站在地毯中央,暖黄的光晕打在他头顶,专注地看着廖松琴投屏到电视上的巨大谱子。

  不多时,他搭琴拉弦,乐声有些生涩地流淌出来。

  廖松琴闭上眼,慕稚拿来当抚慰玩偶的小熊不知何时被他抱住了,指节松松地拽着玩偶的耳朵,像是绑架了它。

  再睁开眼,慕稚挑了曲子的高.潮部分,流畅地拉了出来。

  那是一首告别的曲子。

  历尽磨难的主人翁越过山丘,发现山的那头物是人非,时光残忍地将他的生命割裂为遇见诈骗犯爱人前后的两部分,前半段潮湿灰暗,后半段金光璀璨,却被鲜血悉数洗尽,只剩下阴暗的底色。

  主人翁最后一次播放了这首曲子,转身离开故乡,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前廖松琴给他打着拍子,和他一起翻阅电影解析,说慕稚学什么都很快。

  二十一岁的慕稚又一次演奏这首曲子,以一种更为熟练的方式,向廖松琴诉说别情。

  廖松琴不笑了。

第6章 面具裂开纹路

  新洲弥漫着酒气的夜晚,众人坐在二楼影音厅,投影仪尽职尽责地播放着惊悚片,大家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钢琴上,以及那个演奏着乐曲的男孩。

  唯独廖松琴垂着眼,盯着空空如也的酒杯。

  一曲终了,他抬头凝视着慕稚,眼神如有重量,让慕稚不得不偏头躲避。

  “好!”

  陆隅对场上的暗涌一无所知,噼里啪啦鼓掌,“吱吱,我会架子鼓,哪天我们一起练一首。”

  慕稚胡乱点头,只想快点回到人堆里藏好。

  又有人从乐器堆里拿了吉他,气氛热烈,南语和老阎一直坐在琴凳上,曲目一首接一首,连陆隅都上去唱了首歌。

  他唱歌时好像一直盯着自己。慕稚抱膝,有些恍惚地想。

  对,陆隅是他的“相亲对象”,看自己是应该的。

  那廖松琴凭什么?

  他很生气,想站起来呵斥廖松琴,神经却像是陷进了浆糊里,只能楞楞地和对方隔着人群对视。

  那视线幽深,湿热,夹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慕稚轻轻喘了口气,觉得新洲的气候好像并没有这么怡人,不然怎么会让他掌心都被汗浸透。

  散场时,除了一直在弹琴的两人,大家都有些喝多了。

  慕稚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帮忙扶人。

  南语拦住他,“别摔了。”

  她柔软的手握住慕稚小臂,引着人回房。

  慕稚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陆隅还能自己走路,正跟在他身后。慕宁则已经下楼了,在厨房吵着要喝醒酒汤,把锅子弄的震天响。

  慕稚的视线晃了晃,没有找到廖松琴,很快作罢。

  到了房门口,他谢过南语,关上门,进浴室洗了澡,随后一头栽进床里。

  他还是觉得热,伸长胳膊摸过遥控器,把温度下调几度,裹着被子睡了。

  陆隅今晚心情很好。

  他就着乐声一杯接一杯,喝酒时没能把控好量,这会儿有些头疼。

  他推开门,想下楼弄点醒酒的东西,刚要迈出去,步子却顿住了。

  有人站在走廊里。

  确切地说,是站在慕稚的房门前。

  廖松琴拿了杯牛奶,一手放在慕稚门把上,微微下压,似乎正要进去。

  这没什么奇怪的,陆隅知道廖松琴做过慕稚的代理家长,两人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想到连慕宁在场时,醒酒这种小事都是廖松琴在做。

  让他感到怪异的是廖松琴的动作。

  他按在门把上的手一寸寸缓慢下压着,生怕泄出一点响动,惊醒房里的人。等房门终于开出条幽暗的缝,廖松琴立刻闪了进去,像是没有耐心再等待哪怕一秒。

  陆隅看着慕稚的房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无声关上。

  第二日慕稚下楼时,众人正围在餐桌旁。

  他探头一看,餐桌上摆着个信封。

  “谁送的?”陆端问。

  安保:“早晨一位先生送来的,说是给‘陆隅’。”

  陆隅挤过来,看了看落款,“哦,是我交流认识的同学。”

  “他生日办了个变装舞会,邀请我们去。”

  南语倚着墙,“把我们也算上了?”

  陆隅点头,“我前几天发了朋友圈,他看到了,说人多热闹。”

  陆端没什么兴趣,只说如果缺人他就去。

  慕宁倒是一口答应下来。

  “吱吱,一起去吧。”陆端捏着信,“那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可以去逛逛!”

  慕稚还在犹豫,忽地察觉到一束目光,廖松琴正看着他。

  这种东西廖松琴肯定不感兴趣。慕稚点头,“好,我去的。”

  到了舞会那日,陆隅在楼下发面具,慕稚慢吞吞走下来,发现廖松琴竟也在拿面具的队列里。

  他一下顿在楼梯口。

  “愣着干嘛。”慕宁催他,“再不来就只剩些丑面具了,我可不帮你抢。”

  他又转头看廖松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你也别帮阿稚抢。”

  慕稚不想戴猪头面具,闻言立刻下了楼。

  队末,廖松琴沉默地站着,偶尔在手机上回复邮件,看起来很忙。

  慕稚排在他身后,耷拉着眉眼。忙成这样还去变装舞会,这人真奇怪。

  分发好面具就要出发了,新洲昼夜温差大,慕稚要上楼拿外套,却见楼梯口站着个人,正是廖松琴。

  廖松琴一手扶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慕稚,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没有让开,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慕稚。

  慕稚忍不住了,“怎么……”

  话刚出口,廖松琴收回手,让开了路。

  慕稚直到出了度假屋都没想明白廖松琴方才是想做什么。

  到场慕稚才发现这场舞会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场地并不大,看起来是私人住宅。陆隅的同学走出来迎接他们,他是个亚裔,笑起来异常开朗,屋内的氛围也十分热烈,人们松散地聚在一起,不时大笑出声。

  都是些相熟的人。

  慕稚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幸好进屋后带上了面具,视线变得狭窄,反倒生出些安全感。

  陆隅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饿不饿,我去拿点蛋糕。”

  没等慕稚回答,他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慕稚回身想找慕宁等人,却只撞进一副副形象各异的面具里。

  廖松琴心情不佳。

  自从来到新洲,一种莫名的情绪就时常缠绕着他的脖颈,扼住他的喉咙,让吞咽唾沫都变得疼痛。可偏偏因为痛,那种吞咽的冲动就变得更为强烈,如此反复循环,让他觉得自己大概会疯掉。

  变装舞会……这种花哨又无趣的活动,慕稚不会喜欢。可他对陆隅说了好。

  廖松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困惑这件事本身,还是应该在这三年的记忆中好好挖掘一下,慕稚到底会不会跳舞。

  如果不会,他会让陆隅教吗?

  那傻小子学过舞?

  倒是他自己,幼时跟着家庭教师学过舞步,大学时跑生意也会涉及那样的场合。他曾经和南语做过舞伴,被高跟鞋踩了七八次,依旧能面不改色地跳完整支舞,让人挑不出错来。

  廖松琴想到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慕稚要和陆隅脚尖抵着脚尖跳一支舞,就感到那种疼痛更为明显了。

  他戴着黑色面具站在大厅一角,扯了扯领带,忽然向场中央走去。

  慕稚回过头,发现面前多了几个穿着长裙的少女。

  “当我的舞伴吧!”女孩上前一步,“你长得真可爱。”

  他试图谢绝对方的邀请,奈何其中一位棕色发辫的女孩太热情,言辞里又没有别的意味,再拒绝就显得扭捏了。

  慕稚浅浅吸了口气,向对方伸出手——

  “抱歉。”他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捉住,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廖松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揽着慕稚道,“这是我的舞伴。”

  棕发女孩不开心地撅了撅嘴,但还是对慕稚笑了笑,终于走开。

  慕稚拧了拧手腕,把手抽了出来,“谢谢。”

  舞曲演奏过半,他们站在摇晃着身躯的人群中央,像是有看不见的暗流隔出一片区域,慕稚生出几分安定与自在。

  但廖松琴的存在本就不该让他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