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迷恋 第24章

作者:赋予青山 标签: 近代现代

  慕宁长叹一声,“老天爷别太爱我。”

  他挑了根冷焰火给慕稚,“先玩玩这个。”

  陆隅显然想起了元旦那日,凑过来自觉地拿了一根,冲着慕稚笑。

  这个年太热闹了,比两人时火热,又比满是廖家亲戚的聚会自在,慕稚晚间喝了点酒,现在酒劲反上来,脸颊红通通的,也冲陆隅笑。

  “松琴,发什么呆呢?”慕宁和陆端准备点火了,廖松琴还傻站在原地,不知在看哪里,急得他蹲下身在冷风中护住火苗。

  廖松琴回过神,退到了安全地带。

  慕宁松了口气,把引线点燃,快速后退,“喔——都把耳朵捂住。”

  在场的人没一个照做。

  伴随着清亮的啸鸣,绚烂的烟火在夜幕中炸开,星星点点下坠着,拖出长长的尾。

  慕稚眼眸里倒映着烟火,不时眨两下。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这个时刻,亲人,朋友,依然让自己迷恋的人,全都在身侧。他不该有什么不知足了,老天爷真的对他们很好,过去猝然收回的一切,现在又回到了他们身边,只要自己不贪心,那就每一年都能获得。

  只是慕稚没想到,这次贪心的另有其人。

  慕宁带来的烟火全都放完了,鞭炮也奉廖奶奶旨意放了,庭院里落满残红。

  那群小孩在二楼阳台眼巴巴看着,不时鼓掌欢呼,吵得人脑袋都疼。

  慕宁摸着慕稚的脑袋,感慨,“还好你从小安静,不然我还真懒得养你。”

  慕稚踩他,“那我现在开始要做世界上最吵的人。”

  “吓死了,”慕宁拍着胸口,“把你扔给松琴哥哥,我不要了。”

  松琴哥哥就站在一旁,闻言说了声“好”。

  慕稚只当自己听不到。

  几人进屋去取暖,慕稚不觉得冷,大概是酒意还没散完,他独自留在庭院里,弯下腰捡红色的纸屑。

  纸屑摊在掌心,皱巴巴的,像某种被摧折的花朵。

  慕稚又捡了几片,手冻的有些冷了,他吸了吸鼻子,打算往回走。

  屋檐下走出个人。

  先前回了屋的廖松琴折返,拎着条围巾,走过来圈在慕稚脖颈间。

  “好了,”他垂着眼睫,认真把围巾系好,“手冷不冷?”

  慕稚下颌藏在毛茸茸的布料里,小幅度点头。

  廖松琴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副手套,给慕稚戴上。

  动作间,那块手表从袖子里露出一点,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晃着慕稚的眼。他知道那块表其实早就被廖松琴的体温浸透了,一点都不冰冷。

  慕稚一改这段时间的僵硬,难得乖顺起来。

  “之前说要带你去烟火大会,被工作冲掉了,今年夏天还想去吗?”廖松琴没有回屋,和慕稚在雪地里散着步。

  大概是不久前刚放过鞭炮的原因,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硫磺味,风一吹,鼻尖嗅到的气味就又变得沁凉。

  慕稚吹着风,回,“想去啊。”

  廖松琴点了点头,“好。”

  “你要安排吗?”慕稚微侧了点身,没被围巾遮住的眼望着廖松琴,明亮极了。

  见他不抗拒这个话题,廖松琴表情柔和下来,“嗯。”

  “那我不要住旅馆。”慕稚踩过一片火红的碎屑,提着要求,“我要住民宿,很有烟火气的那种。”

  廖松琴自然会把关,但他嘴上说,“好,你来选。”

  “我还要吃最正宗的白巧克力。”

  “是什么牌子的?”

  “忘了,你去找。”

  廖松琴没有意见,“好。”

  慕稚突然长长地出了口气,接着轻笑几声,眼角笑出点泪花。

  “真好。”他轻声说,“没别的要求了。”

  廖松琴心里生出些不妙的预感,他看着慕稚轻巧地在雪地里走了几步,来到一丛灌木旁,跳转回身盯着自己,眸子水润润的,但看起来又不像在哭,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慕稚对他说,“我要和陆隅去音乐节了,有演奏《越过山丘》片尾曲的乐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廖松琴往前走了两步,“我们元旦时一起看的,你还让我找了谱子。”

  现在还留在他的手机里。

  慕稚并不意外,廖松琴总是什么都记得。

  他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似乎能开口了。

  在过去,对着廖松琴开口讲自己和相亲对象要做的事,这简直不像样,是慕稚发了疯才干得出的事情。

  但今天慕稚发现它一点都不难,听的人不觉得有问题,他这个说的人也终于醒悟过来,原来一直心存别扭的只有自己,心里坦荡的人又怎么会因此而变得奇怪呢?

  慕稚笑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等我看完现场回来,再给你演奏一次。”

  他说得率真又坦然,像一个急于把校园里发生的趣事告诉家长的小孩,月光把他照得极亮,眼里有一泓清泉在流淌。

  这一刻,廖松琴彻底确信,慕稚在新洲那一夜诉说的别离跨越时空,在半个月后的今日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彻底完结。

  他心脏颤了颤,僵立原地。

  【?作者有话说】

  廖松琴:吓晕。

第22章 不要见他,阿稚

  廖松琴短暂地失去了声音,只能站在原地,听慕稚絮絮叨叨地说乐队,说演出,说主办方一点都不专业,把好好的活动弄得一团糟。

  他想说别生气,我去联络主办方,你想看的都能看到。

  但嘴唇像被牢牢缝合住了,别说发声,就连弯一弯唇角,冲慕稚露出个笑都成了徒劳。

  喋喋不休的小孩终于停下了,慕稚迟疑着,问廖松琴,“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上手摸廖松琴额头,好看一看这个木桩子一样的人是否突然发了高烧,所以才会失去语言能力。

  不过慕稚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走近了些,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廖松琴。

  “……我没事。”一开口,廖松琴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慕稚果然吓了一跳,“你晚饭喝了多少酒?怎么嗓子都成这样了,快回去喝温水。”

  温水没用。

  廖松琴摇了摇头,制止他,“阿稚。”

  慕稚听话地停下脚步,不太认同地看着他。

  想说的话全都消失无踪。廖松琴无言,胸腔里静默燃烧的情绪哑了火,变成一堆无力的黑灰,把心脏压得很沉,几乎要喘不上气。

  在出来放烟火前,廖松琴把自己的相亲搅黄了。

  说是搅黄,称之为合作更准确些。对方女孩本就不打算回国发展,她和同性情侣约好了在国外考研定居,只不过父亲从中搅局,这才一直没能考上。

  现在廖松琴提供了帮助,她能安心备考,不必再看父亲脸色。

  解决得十分完美。

  半小时前廖松琴还坐在沙发上,用一种事情尽在掌握的闲适姿态,等着和慕稚一起放烟火。

  他记得慕稚最喜欢水母烟花,每次绚丽的焰火团蹿上天际时,都能听到对方畅快的笑声,廖松琴今年也想听。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慕稚和陆隅拿着燃烧的冷焰火相视而笑,他站在角落,看到慕稚笑得脸颊都红了,夜色也遮不住那抹绚烂,可那不是向着他的。

  慕稚还住在廖松琴家中时,有一晚,他听到慕稚在睡梦中喊一个人的名字,陈令。

  他五内俱焚,不小心在慕稚身上留下了痕迹,第二天想问慕稚,又唯恐问题一说出口就被慕稚觉察出不对,只能缄口不语,实际上无数次都想捉住慕稚问个清楚,又在一次次强行克制中熄了念头。

  直到某天,慕稚提起了心理互助协会的新任部长,他是慕稚的学弟,粗心,做事欠考虑,不懂得变通,好在满腔热忱,调教过后能把协会治理好,他的名字叫陈令。

  廖松琴看到慕稚那一脸又爱又恨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晚是乌龙。

  廖松琴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算什么正人君子,他卑劣且嫉妒成性,为一个乌龙,一个脑中出现的画面而辗转难眠,最后终于迈出了绝对不被允许的步子,现在又因为一个笑容而睚眦欲裂,恨不得取而代之,让慕稚眼里只有自己,只看得见自己。

  雪地里,慕稚还在担忧地看着廖松琴,试图把人劝进屋。

  “我去弄蜂蜜水。”

  “不用,”廖松琴缓慢地开口,“陪我走走吧。”

  庭院不大,两人绕着墙根走了两圈,慕稚因今夜极好的氛围而松软下来的神经又开始紧绷,他频频侧头,打量廖松琴的脸色。

  廖松琴好像……很不开心。

  为什么?以前廖松琴不开心是因为慕稚喜欢他,现在慕稚真真切切开始放下了,廖松琴却还是不开心。

  慕稚过去从来没发现过廖松琴是个这么难弄的人。

  又走了几步,廖松琴出声,“那个乐队,我给你的黑胶唱片里面有他们的单曲。”

  “嗯?”慕稚惊异地睁大眼,“有吗?我没看到。”

  “是一张古典合集。”廖松琴情绪逐渐平缓,他拉了拉衣领,遮住自己的下颌,“那是乐队早期跟别人合作的专辑,曲目不多,大概只有两三首。”

  “这样啊……”慕稚有些干巴巴地回应。

  “你还想听他们演奏的什么曲子,我都可以弄来。”

  “基本都收集齐了。”慕稚回忆着,他的唱片大都放在廖松琴家中,现在应该陈列在书房。

  “我只是想去现场听一听,用我的眼睛和耳朵,全部体验一遍。”

  廖松琴很久没说话,过了会儿,声音闷闷地透过衣料传来,“一定要去吗?”

  “嗯。”他已经答应陆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