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迷恋 第10章

作者:赋予青山 标签: 近代现代

  但这个尽职的哥哥没有把人叫醒。

  实木托盘上摆了两粒奶片,在黄融融的灯光下莹润丰腴,看得人口舌生津。

  哄小孩的玩意儿。廖松琴想。

  随后他捻起一片,递到唇边,在嘴里滚了一圈后压到舌下,在黑暗中压制住某种冲动。

  奶片甜腻腻的,不知道慕稚为什么喜欢。他总是喜欢一些廖松琴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床上的安抚玩偶,摆在玻璃罩子里的所谓盲盒,还有那些柔软、馥郁,让廖松琴连伸手触碰都似乎成为亵渎的衣物……

  他过去从不碰这些。

  床上的人含混地哼哼着,真丝被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半个肩头,廖松琴的目光挪了过去。

  那上面有个蚊子包。

  大概是骑马时弄的……不对,骑装裹得严实,那些牲畜寻不到空隙,那就只能是在换衣服时。

  陆家那小子看到慕稚换上骑装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得黏上去。

  牙根有些发痒,奶片很快被咬碎,廖松琴抬手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有些烫,还不能入口。

  刚到他家时,慕稚被烫到了都不好意思明说,只会吐一吐舌头,好像很苦恼地皱起眉,然后用湿润的唇吹凉牛奶,哪怕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却还是会吹很久。

  廖松琴想到这里,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床边。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单薄的被褥上移动。

  慕稚还穿着那条宽松的短裤,一条腿横亘在柔软的织物上,脚踝细伶伶,小腿肚削直,用手指抚摩时,却能掬起可爱的肉感。

  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廖松琴视线凝滞在那一截光.裸的肌肤上,他的指节抽动着,仿佛随时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把睡梦中的人彻底拉回现实,但最终他只是紧紧攥拳,呼吸粗重地用眼神舔舐着那一抹白,直到唇齿间甜腻的味道彻底消散,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还不能叫醒他。

  廖松琴在踝骨处又找到一块蚊子包。在过去几个月,慕稚身上那些牲畜们触碰不到的地方,也有着殷红的痕迹。

  即便如此,以往也有他从不敢触碰的地方,那太危险,他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慕稚睁眼后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惊吓。

  但今夜,廖松琴就是想让慕稚醒来。

  ———

  慕稚十八岁那年,慕宁终于去往国外接手父母的产业。

  家里没有适合照顾慕稚的亲戚,他就想起了廖松琴。

  到了入住那天,廖松琴推了公司的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家里,以确保小孩会住得习惯。不料,却在对方上门前一小时接到了紧急会议。

  等他从二楼书房里出来,慕稚已经到了。

  “哥哥好。”慕稚换了拖鞋,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

  廖松琴下了楼,提起他的行李,“和你哥告别过了?”

  “嗯,他不许我留在机场,让我快点过来学习。”

  慕稚一左一右拎起两个小箱子,很努力地跟在廖松琴身后上了楼,廖松琴让他分一个给自己,慕稚小声但坚定地拒绝了。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慕稚说,“松琴哥哥,你不用太迁就我。”

  慕稚正在读高三,学校放了寒假,他自从入住廖松琴家就没怎么出过门,整日窝在房里学习。

  廖松琴原本还担心慕稚憋坏,一次过路,却见门边躺着颗脑袋。

  他吓了一跳,再一看,慕稚躺在地毯上仰面睡着,脸上盖了本书,看起来是用功中途不慎昏睡了。

  廖松琴有些心疼,正要把人叫醒,一看封皮:《聊斋志异》。

  他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慕稚一觉睡到晚饭的点,醒来发现自己侧躺着,书掉在地上,身上则多了薄毯。

  楼下廖松琴喊:“吃饭了——”

  他连忙爬起来,匆匆下了楼。

  没多久到了年关,慕稚和慕宁通了电话,带着很浅的埋怨。

  “……马上要过年了。”

  慕宁听出潜台词,安抚着,“哥哥也想和你一起过年,这边的事实在拖不了了……我叫廖松琴包个大红包补偿你好不好?”

  为什么是廖松琴给?

  慕稚先是拒绝,随后不出声了。

  住在廖松琴家里已经是种打扰,过年时他自然也要跟着廖松琴去老宅。就连关系亲近的朋友在这种时候上门都有些尴尬,何谈非亲非故的自己?

  慕宁那边有了嘈杂的声响,转过头哄了慕稚几句,挂断电话。

  老宅里人员稀少,廖奶奶很喜欢慕稚,她知道慕宁两兄弟的遭遇,话里流露出几分心疼。

  后几日来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慕稚自觉身份尴尬,躲到了廖松琴给他准备的房间里,整日看书做题,倒也不算难捱。

  除夕那天老宅里很热闹,慕稚晕头转向收了一堆红包。廖松琴一路护送,报菜名似的悄悄告诉他称呼,慕稚叫人叫得口都渴了,时不时还得蹦出几句吉祥话,直到开饭才被廖松琴带回桌边坐下。

  慕稚很久没过过这么多人团聚一堂的年,以往他都是和慕宁两个人过的。

  晚间,电视上开始倒数,慕稚静静坐着,杯子里装着廖妈妈给他倒的玉米汁,还热着,杯壁随着电视画面的变化微微反着光,像是也在倒数。

  他起身,避开人群,独自上了楼。

  慕宁没回消息,慕稚给他掐着点发的新年快乐也没能回,算算时间大概是还在开会。

  好惨。

  慕稚心疼了一会儿,给慕宁发了个红包,备注“注意身体,我在盯着你”,正要退出去回复班群的消息,门被敲响。

  “请进。”

  进门的是廖松琴。

  慕稚怕他是特地上楼捉人的,觉得自己扫了兴,连忙站起来,“我来拿充电器,马上下去。”

  “不急。”廖松琴堵着门,“给。”

  是个红包,慕稚没扭捏,乖乖接过,又开始往外蹦吉祥话。

  说到廖松琴帅气逼人的时候对方终于憋不住,笑着叫停,“让慕宁听到该吐了。”

  他叫慕稚坐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拿出另一样东西。

  是把小提琴,曲线优美,琴颈被廖松琴握在手里,衬得它出奇的纤细。

  “你哥出国前列了张单子,上面说你小时候很喜欢拉琴。”

  廖松琴轻轻拨了拨弦,发出点细微的动静。

  “我就想着,家里得有把小提琴。前天终于到了。”

  “看看喜欢吗?”廖松琴把琴递给慕稚。

  他席间喝了点红酒,没有上脸,却有几分松弛,开玩笑道,“来首难忘今宵。”

  慕稚愣愣的,站在原地杵了会儿,真的掏出手机找了谱子,磕磕绊绊地拉。

  廖松琴笑得停不下来,把慕稚笑得脸都红了,又止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晚间兄弟二人终于通上电话,慕宁问他这个年过得怎样,慕稚说很好,应该会很适应和廖松琴一起的生活。他有预感,他会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三年后,慕稚相亲被抓,畏畏缩缩坐在廖松琴的副驾。他们都不知道,三年前的家人身份薄如蝉翼,一方稍有越界,就破碎得无法粘合。

第8章 高中过往

  刚把慕稚接回家那阵,廖松琴忙得无暇分身,但每晚都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慕稚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孩。

  夜晚华灯初上,他背着包回到家,安静地理好书,洗手,坐到桌边。

  再等四五分钟,大门处就会传来廖松琴进门的声音。

  等不再那么忙了,一周有两三次,廖松琴会带着饭去接慕稚下课。

  “放学别跟着司机走,我还有十分钟到。黑车,尾号三个三。”

  慕稚坐上去,廖松琴从后座变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他出门前做好的食物,让慕稚垫垫肚子。

  偶尔餐饮店里买来的菜品也会放进那个透明玻璃盒,慕稚一吃就知道,那不是廖松琴做的。

  转眼到了那年五月,慕稚即将迎来小三门的考试。

  廖松琴比他还紧张,起初慕稚没看出来,直到考前,慕稚无意间瞥到廖松琴电脑搜索栏的文字:如何排解考前焦虑情绪?

  第二天,廖松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

  他很想笑,低头捂着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笑出声。

  晚上慕稚听到廖松琴在书房打电话,和慕宁商量考试那天该去哪家餐厅吃午饭,两人激烈地辩论了一段时间,最后选定一家幽静清淡的。

  廖松琴又接着开始纠结要定哪家酒店,上午那门考完后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足够慕稚睡个午觉,下午更好地战斗。

  哪有那么娇气。

  慕稚在房门前站了许久。对面书房里的廖松琴察觉到,以为吵到他了,连忙打了个手势,歉意地关上门。

  那段时间慕稚睡得很好。

  开考那天,廖松琴送他去考场,在一众或殷殷注视或絮絮叨叨的家长中,廖松琴一派云淡风轻,看起来十分沉稳。

  慕稚看着他,突然笑出声。

  在廖松琴不明所以的视线中慕稚摆摆手,进了考点。

  第二天下午,慕稚走出考场,在人群中轻易找到廖松琴。

  他带着慕稚吃了考前一直想吃——但被廖松琴以油腻为由严令禁止的汉堡,晚上两人看了正在全球巡演的音乐剧,厅内冷气太足,廖松琴怕他着凉,问人要了毛毯。

  慕稚把自己裹在暖融融的毯子里,眼瞳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翻飞的舞裙。

  回家后,廖松琴对他说:“明天开始继续加油,晚安。”

  晚安。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