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 第77章

作者:问君几许 标签: 近代现代

  顾浔迈步走过去,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月季花递过来,欢欢喜喜地叫他的名字:“阿浔。”

  顾浔既不接他的花,也不应声,只冲孙婆婆打了招呼。

  遭受打击的陆鸣殊垂下胳膊,委委屈屈地看着孙婆婆:“婆婆……”手里攥着的花也还了回去。“还是您给吧。”

  这花本来也是孙婆婆给顾浔留的,只不过陆鸣殊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活,结果人顾浔压根不收经过他手的花。

  “怎么了这是,不收我老婆子的花啦?快拿着。”孙婆婆挎起竹篮,假装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我本来都要回去啦,就托小陆把花给你,谁知道聊着聊着就到了这么晚,快把花收下,都回家去吧。”

  婆婆都这么说了,顾浔自然不好再拒绝,有些不情愿地从陆鸣殊手里接过花。

  陆鸣殊的手指原本攥在花枝靠下面的位置,顾浔的手伸过去的时候,他便松开手,很迅速地握了下对方的手。

  许久没有过的肌肤相贴,不仅让陆鸣殊胸口抑制不住地乱颤,也让顾浔下意识退了半步,用力地攥紧了手指。

  他刚从空调房里出来,手是暖的,陆鸣殊却因为吹了一晚上的寒风,冷得像块冰。

  “对了,你俩这周末有空吗?”孙婆婆突然问。

  顾浔点点头:“嗯。”

  陆鸣殊也说:“有啊,怎么了婆婆?”

  “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请你们陪老太婆去个地方……”

  同孙婆婆告别后,两人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的走到单元楼下。

  顾浔已经习惯身后跟着这么一条尾巴,但今天陆鸣殊大约是感冒了,一路上不是咳嗽就是打喷嚏,眼圈红红的,跟哭过似的。

  顾浔的心就怎么也静不下来,胸腔里攒着团气,吐不出、下不去,心里特别烦躁。

  进楼道门要刷卡,顾浔心神不定,忘了还有这回事,伸手推了几次,玻璃门纹丝不动。

  有道声音贴着他后颈小声地提醒:“要刷卡。”

  顾浔倏地被惊醒,反应很大地推了一把身后的人,陆鸣殊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很重的一声“咚”。

  “嘶……”眼前好半天都是黑的,缓不过劲来,本来就挺红的眼圈更红了。

  顾浔捏着拳头,意识到真是自己下手重了,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抱歉,我……”

  他本就不善言辞,这种情况下就更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顿在那里,看着陆鸣殊。

  后者也终于睁开眼,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声音很低,掺着长时间呛咳造成的沙哑。

  顾浔心头掠过一丝错愕。照这人的性格,不说借题发挥和他闹一闹,怎么着也应该埋怨几句,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这栋楼的住户,顾浔没让自己再多想,“嗯”了一声,刷卡推开门。

  正准备进去时,却有一道身影先他一步钻了进去,然后转过身,看着他。像是在等他。

  顾浔颦眉,不确定地问:“你也要上去?”

  对方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嗯。”

  这是一个星期以来陆鸣殊第一次提出要上楼,顾浔喉结上下滚了滚,眉心紧蹙。

  ——如果不是感冒把人烧傻了,就是他刚才那一推,让陆鸣殊磕坏了脑袋。

  之前那个人经过他们这栋楼时没有停下脚步,拐个弯走去了后面那栋。

  顾浔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然后目光冷淡地瞥向陆鸣殊:“陆总,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想送你回家。”陆鸣殊说。

  “那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可以走了。”

  “还没有。”陆鸣殊走过来,捧住他的手,指腹蹭了蹭他的掌心,是个近乎讨好的动作,“你还没有收我的花。一周了,你一次也没有收过我的花。”

  那朵花被他攥在手里,花瓣很多次擦过顾浔的手掌,拂过悠悠的淡香。

  顾浔用力地挣开那只手,月季花在冲撞中掉到了地上,又被不小心踩在脚下,娇艳的花朵瞬间成了一摊烂泥。

  两个人皆因为这个小意外顿住了动作,陆鸣殊盯着顾浔脚边的花,很久都没有抬头。顾浔却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点了一支烟。“陆鸣殊,以后别再来了。”

  陆鸣殊还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能从睫毛快而轻地颤动中依稀能猜出他此时的心情。

  “可我想送你回家。”他忽然说。

  隔了两三分钟,顾浔沉声道:“陆总,我不是你那些柔柔弱弱的小情人,麻烦收起多余的保护欲。”

第115章

  陆鸣殊终于抬起头,慢慢地走过去,握住顾浔的手腕,夺了他手里的烟,咬进自己嘴里,用力地吸了两口。

  直到肺腑间染上熟悉的烟草味,他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靠在顾浔身侧,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家里那包苏烟原来只剩下六根,陆鸣殊很珍惜,一天只抽一根,其余时间都是“望烟止渴”,用自己买的烟代替。

  有时候想得紧了,心里实在难受,才会多抽那么一两根。

  可即便是这样,也经不起抽,没几天烟盒就空了。

  他后来买来代替的烟其实是同个品牌同个系列,一模一样的烟,可抽着却总像是缺了点什么,根本填补不了胸腔里缺失的那一块。

  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这根从顾浔嘴里抢下来的烟,又变成了他熟悉的味道。

  他偏头对着顾浔的侧脸,贪婪地抽着手里的烟,换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顾浔抬了抬手,又垂在身侧。想说什么的时候,陆鸣殊突然挨近几分,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微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不是多余的,但说保护欲也不准确,我就是想陪你回家。你都不肯理我,也不肯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找这样的机会,陪你一起回家。”

  熟悉的香水味和烟草味被柔软的唇舌渡进了顾浔的口中,顾浔瞳孔蓦地睁大,手指扣在墙壁上,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嘀——

  楼道门被推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提着小区附近的超市购物袋进来,骤然见到杵在门边的两个人,惊地差点跳起来。

  “哎哟!”她拍着胸口缓了好一会,才惊魂甫定地拐向电梯口。

  一路走一路抱怨:“吓死个人哟!现在的年轻人呀,胆子就是大,这要搁我们那个年代,这种小姑娘是要嫁不出去的……个子倒是高……”

  陆鸣殊裹在羽绒服里,又披散着长发,老人家这是把他当成了姑娘。

  陆鸣殊闷闷地笑,贴着顾浔的唇缝说:“顾医生,听见没有,如果我嫁不出去,你得对我负责……”

  顾浔用力将人推开:“别闹了。”

  嘴唇又被咬破了,铁锈味逐渐盖过烟草味,也驱散了拢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爱.昧。

  “顾医生,你都睡过我那么多次了,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回家?”

  他手掌搂着顾浔的腰,修长的腿抵着顾浔的腿,不让他离开,尾音拖着长长的钩子。

  顾浔眼神暗了暗,神情忽地冷下去,愠怒道,“陆鸣殊,够了,别再碰我。”

  “不够,怎么会够?”陆鸣殊笑了下,“我想吻你、抱你,想和你做,这些永远都不会够。”

  他执起顾浔的手掌摁在自己额头上,用近乎诱哄的口吻说:“阿浔,我好像发烧了,听说发烧的人那里很烫,会更舒服,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顾浔刷然变脸,神色冷漠地盯着他:“陆鸣殊,你要点脸。”

  “我不要脸,但我想要你。阿浔,我已经嫁不出去了,你得娶我,对我负责。”他的狐狸眼弯着,嫒.昧又勾人。

  顾浔紧咬着腮帮子,用手臂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处又有人声响动,谁也不确定会不会再来第二个。

  可陆鸣殊明显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凑上来,一只手揪着顾浔的衣领,另一只手朝下探过去……

  顾浔深吸一口气,在那只手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前将其截住了,眼底翻滚着怒火,射.向陆鸣殊的视线却是冷的、没有温度的:“陆、鸣、殊。”

  陆鸣殊抬起胳膊,也将顾浔的手带了起来,贴在唇边温柔地吻着。那些吻落在顾浔的手背上、指腹上、手心里……也落在顾浔的心底。

  心上的那捧滚水不间断地沸腾着,声势浩大的鸣响.警.报,顾浔眼底赤红一片,汗津津的手捏到发酸发痛。

  他颓然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陆鸣殊。无论多少次,无论信或者不信,面对这个人,他仍旧无可奈何,仍就怦然心动。

  热烈的吻再次送上来,顾浔喉头一紧,反客为主地恶狠狠咬上去,两人你争我夺,逞凶似的抢占着上风,吻变得不像吻,像野兽之间的掠夺、争斗。

  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陆鸣殊靠在他身上,软着语气叫:“阿浔……”

  顾浔却直接将人推开,声线是亲吻都无法融化的冰冷:“陆总,你可以回去了。”

  陆鸣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浔,你刚刚、说什么?我们……我以为……”

  他唇角破了很大一个口子,殷红的血珠往外渗着,瞳孔微晃。

  “以为什么?陆总该不会以为接个吻就能代表什么吧?若是这样,陆总有过那么多情人,得娶多少个人回家?”

  他手指拢进陆鸣殊发间,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嘴里却截然相反的说着伤人的话。

  陆鸣殊张着嘴,哑然无声,就在顾浔以为他放弃了,准备退开时,这人却突然笑了:“阿浔,你是不是……在吃醋?”

  “我没有。”顾浔神色微变,接着反问,“陆总,这就是你说的重建信任?”

  “不是。”陆鸣殊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耳朵,“这是我给自己讨的甜头。”

  “你——”顾浔用力把人一推,猝然转身。

  陆鸣殊没再追上来,而是在身后喊——

  “宝贝儿,如果我不小心把感冒传染给你了,记得告诉我,我会负责的。”

  “虽然你不肯娶我,但我还是要对你负责,要嫁给你的……”

  顾浔脸如火烧,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滚!”

  总是很温柔的顾医生难得爆粗口,这可真是新鲜了,陆鸣殊笑了笑。

  “好。”他懒懒地靠在墙上,用打火机把嘴里的烟点燃,然后抬手捏住,缓慢突出一口烟圈,垂下手臂时指尖不自觉用力,手指都在发颤。

  那张漂亮的脸隔着朦胧的雾气,凝视着顾浔,“马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