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 第74章

作者:问君几许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对着染上尘灰的白棉花拍了张照,给陆鸣殊传了过去。

  叮咚——

  消息跳出来的时候陆鸣殊刚挂断跟徐楚河的电话,机场里人来人往,那么多的声音,陆鸣殊却觉得这些人和声音都同自己无关。

  他的牵绊在千里之外,他正迫不及待地奔向对方。

  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他很想他。

  而顾浔的消息一来,他忽然就感觉自己落了地,静了心。

  他还是想他,还是迫不及待要见他,可胸腔里那团躁郁的浊气却倏地消散了。

  他向来是给点甜头就能顺竿子往上爬的性格,顾浔只发了那么一张照片,他就急切地给对方拨了个电话:“阿浔。”

  这一回,电话那头的人接的很快,却没吭声,只有清浅的呼吸声顺着电流落进陆鸣殊耳朵里。

  那声音很轻,在嘈杂的机场里、吵闹的咖啡店里,本应该是听不清的,但陆鸣殊却轻易就能将那道细微的声音捕捉。

  陆鸣殊为此暗自欢喜,心想,这大约就是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收到花了?最喜欢这枝白棉花?”陆鸣殊说,“我也喜欢,白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所以顾医生,能不能允许我珍惜你。”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新的航班信息,陆鸣殊要坐的航班已经开始检票登机。

  他就在播报声中屏息等着。心里其实是抱着一点点期待的,他以为顾浔传给他照片,是因为喜欢。

  是终于愿意理一理他了。

  可顾浔却说:“不能。”一开口就将陆鸣殊那点可怜的期盼碾得粉碎,叫他的心重重地沉到谷底。

  “陆鸣殊,你看见棉花上那点灰没有,那是刚才这朵白棉花掉在地上沾到的灰。”

  “我擦过它,但是没有用,它已经脏了,所以不可能恢复如初。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或者说,”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信任更准确,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你,陆鸣殊。”

  “你在我这里,就跟这朵白棉花一样,无论你怎么做,怎么说,我都会觉得你在骗我。所以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一定会有办法的!”陆鸣殊紧跟着说,“是不是只要这朵棉花干净了,你就会原谅我?”

  顾浔将手里的棉花轻轻放回花堆里,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但是不——”

  “会有办法的。”陆鸣殊信誓旦旦,然后自顾自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小胡护士抢下碟子里最后一块毛肚,余光瞥见没怎么动筷子的顾医生,忍痛把涮熟了的毛肚让给了对方:

  “顾医生,吃火锅就不要看手机了嘛,否则就是对火锅的不尊重!”

  顾浔:“谢谢。”

  “是在看陆总的消息啊?要不叫他一块过来吃?”

  今晚爱萌宠物医院聚餐,请客的是唯一没有到场的盛院长,大伙儿摩拳擦掌,扬言要将院长吃穷。

  “那肯定是陆总啊,咱顾医生以前可不怎么看手机的,最近天天盯着,不是陆总还能有谁?”

  “话说陆总到底去哪儿了,这都多久没露面了,看把咱顾医生惦记的,火锅都不香了。”

  几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再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把顾浔都看无奈了。“没有的事。”

  “好嘛好嘛,没有就没有,反正我们懂得都懂。”小胡护士说,“是不是小鱼?”

  平时就属她俩磕cp磕的最起劲,但小鱼护士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两人在闹矛盾的人,不敢当着正主的面瞎起哄,讪讪地笑笑:“呵、呵呵……”

  一直埋头苦吃的朱医生却这时候抬起头,不明就里地问:“懂什么?”

  坐在旁边的前台小护士给他夹了块糖油粑粑,捂着嘴偷笑:“没什么,您吃吧。”

  “噢。”他表情显得无辜又茫然,顾浔也忍不住笑。

  “哎呀顾医生,别再看手机了,毛肚黄喉鸭肠会吃完,但陆总永远不会跑,你俩要聊就等回去再聊好吧,能不能对我们火锅有点起码的尊重?”

  “就是,欺负我们单身狗是不是?”

  “什么叫我们单身狗啊,难道顾医生不是?”正在吸溜宽粉的朱医生再次抬头,眼神茫然地望着顾浔,“顾医生,你谈恋爱了?”

  顾浔:“……”

  众人:“……”

  顾浔以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笑道:“别听她们瞎说,我单身。”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我说朱医生,每天送来的花都快把我们顾医生的办公室给淹没了,您还不知道啊?”

  朱医生:“啊?谁送的啊……”

  真是没有见过比朱医生再不开窍的直男了,难怪相亲总失败。

  小护士笑得不行,不愿意再同他聊了,转而说道:“说起来下午的花怎么没送来,是不是花店忘了?”

  顾浔执筷的手顿了顿。——或许上午的那番话终于起了作用。

第111章

  “对了,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清清会出演郭导的新戏吗,但下午刷wb,怎么听说是被溜了?”一个护士突然说。

  话题总是转的很快,这话一出来,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落到爱豆身上。

  小鱼本来正啃鸭掌啃得很欢,闻言苦着脸,说:“别提了,我也看到了。清清最近也不知道挡了谁的路,好几个有意向的代言都泡汤了。”

  “还有草莓台那个选秀,原本想请他当导师的,结果居然也换人了,最恶心的是草莓台那边还不承认!”

  “对!我看就是临时把我们清清换掉的!清清太可怜了,是哪位太子觉得我们清清动了他的蛋糕吧,这很明显就是故意针对……”

  几个小护士越说越激动,其他人根本插不上嘴,索性都停下来听她们八卦。

  朱医生终于把他的宽粉吸完了,好奇地问:“清清又是谁?”

  “是费尔清吧,我看小鱼姐的手机屏幕就是他,每天对着自己手机清清长清清短的。”新来的小护士偷笑说。

  顾浔对圈子里的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却在听到费尔清的名字时心里一紧。

  那晚在酒吧包厢的回忆又刹那间涌进他脑海里,那些戏谑、嘲讽、嗤笑、轻贱……像一枚枚刀片、刮在他身上。

  和陆鸣殊在一起的时候,他想,哪怕那个人有一天会厌烦他、不要他,他也会因为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而感到庆幸。

  那就像是他偷来的宝藏,拥有一天都觉得是自己赚到。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无法遏制的感到愤怒跟痛恨,甚至想,哪怕那个人从未走到他面前,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

  “欸顾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中午没吃东西,现在吃辣的胃里不舒服?”

  顾浔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声道:“没有。谁的丸子,可以吃了。”

  “我的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不是吧,这好像是我放的!”

  吃完火锅,一伙人吆喝着去唱歌,顾浔没跟着过去,独自回家。

  火锅店就在宠物医院附近,经过路口的咖啡馆,照旧看见了卖花的孙婆婆,。

  这个时间点比顾浔平时值完班回家要早一些,孙婆婆的花摊前围着不少年轻姑娘,热闹地挑选着。还有人在拿手机拍照。

  小半年里,头一次看见孙婆婆生意这么好,顾浔有点好奇,刚要和老人家打招呼,就见人群里忽地探出一只手,将一把非洲菊递给其中一个姑娘:“10块,谢谢惠顾。”

  那只手和那把慵懒惑人的嗓音都是顾浔很熟悉的,他曾很多次捏着对方那寸凸起的腕骨,给予对方和自己极致的快乐,听对方低沉微哑的吟哦和哭泣。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顾医生下班啦!”最先发现顾浔的人是孙婆婆,老人家笑呵呵地将藏在身后的一朵白月季拿出来,“来,今天的花。”

  “谢谢婆婆。”

  “哇,这朵好好看,老人家你偏心,怎么还藏着一朵呢!”一个姑娘佯装不高兴,视线却不停在顾浔身上打转。

  她们几个是刚才从咖啡店出来的,一眼就看见了老婆婆旁边坐着的长发帅哥,借着买花的名义,在花摊前磨蹭了能有十多分钟,就是想和帅哥搭个话。

  帅哥人美心善,热情周到,无论她们说什么都端着笑,实则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她们暗示了那么久,帅哥愣是装傻充愣,半个字都没有回应。

  几个人满心失望,本来都预备走了,结果今晚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帅哥买一送一,一个不够,又冒出来另一个。步子直接顿在原地,挪不开腿了。

  “哟,那可不一样。”孙婆婆笑得更开心,偏爱也不加掩饰,“顾医生每天都来的,我答应了要给他留花的。”

  一个姑娘说:“顾医生?小哥哥还是医生啊,我去医院怎么就没碰到过这么好看的医生?顾医生在哪家医院工作,是哪个科室的啊,以后我能找你看病吗?”

  “那不能,顾医生已经有家属了,你们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他看病,家属会吃醋的。”顾医生还没答话,长发帅哥就笑盈盈地开口了。

  另一个姑娘趁机问:“那您呢?”

  “我啊……”长发帅哥脸上的笑意更深,“我也有家属了。”

  姑娘们面露失望:“啊,怎么这样啊……”“果然好看的小哥哥都有主了……”“帅哥应该属于全世界,怎么能这么早就结婚。”

  陆鸣殊:“那不行,我家属太优秀了,不抓紧时间的话我怕被抢走,所以哪怕不择手段,我也得先把他娶回家。”

  姑娘们又是一阵哄闹,而那人就在人群中笑着,像只慵懒漂亮的名贵猫。那么轻易就能叫所有人对他心动。

  顾浔垂眸盯着手里的花,有心不去看面前的人,却无法忽略对方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

  其实是想走的,可脚步却像是被用502胶水粘在了地上,拔都拔不起来。

  11月的最后一天,气温已经跌至个位数,夜里更是凉,只有定在身上的视线是滚烫热烈的,灼得人心口发烫。

  ——狠话说了再多,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帅哥已经很要命,会说情话还深情的帅哥更要命,我一点都不酸。”姑娘说。

  “如果他也这样想就好了,可惜……”陆鸣殊笑了笑,眼底幽深。

  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流露出些许脆弱难过,却又转瞬即逝,像平静的湖面上荡起的轻微涟漪,很难被人察觉到。

  可顾浔发现了,他不知不觉间抬起了头,眼神在陆鸣殊脸上停留了很久,直到对方的目光再次望过来,才恍然惊觉,略显慌乱地转开视线。

  姑娘们不太理解陆鸣殊的意思,但也听出来这位帅哥估计是正和老婆闹不愉快,便都呐呐地没接话。

  顾浔从肺腑中吐出一口酸气,和孙婆婆告别:“婆婆,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

  “欸、好,路上注意安全啊顾医生。”

  正要转身时,一个姑娘忽然问:“顾医生……等等——所以你真的是顾浔吧?!”

  顾浔顿住脚步,朝姑娘们招呼说,“你们好。”这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