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 第67章

作者:问君几许 标签: 近代现代

  “没关系,喜欢挠人的小野猫才最有趣。”

  ……

  “后来呢?”虽然顾浔讲得那样详细,几乎把他们当时的每一句话都还原出来,但陆鸣殊对此却仍旧全无印象。

  他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事,更不记得自己从秦峰手里抢过什么“小野猫”。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里,住的还是单人豪华病房,心里吓了一跳。”说到这里顾浔笑了笑,大约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很傻。

  他甚至还在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保身上没有奇怪的感觉、也没有奇怪的痕迹,才慢慢开始回忆昏迷前经历的那一切。

  但这些他是不可能跟陆鸣殊说的。

  “之后有护士过来,说是陆少爷把我送来的医院,还说陆少已经缴纳了住院费,让我不必担心,好好在这里修养。”

  顾浔看着陆鸣殊的眼睛。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双足够好看的眼睛少了镜片的遮挡,看起来更深邃迷人,细细长长,眼尾微微上翘。

  像狐狸的眼睛。

  在他求助无门、陷入绝望的时刻,就是这双眼睛撞进了他的视线,朝他笑着,把他从绝境中救了出来。

  “我那时才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那样说其实是为了救我。所以我向护士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想当面谢谢你,也想把住院的钱还给你。但是护士说……”

  那个护士听了顾浔的话之后笑着说:“你还是个学生吧?不用操心这些事情,陆少临走前嘱咐过我们,不让我们提他的事情,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顾浔不死心:“那怎么行呢,我肯定得把钱还给他。”

  护士听完之后笑得更开心了:“同学,真没关系,陆少他啊,不差这点钱,而且我们这里是私人医院,绝对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你啊,就好好休息吧……或许以后你会知道他是谁的。”

  护士说的没错,那之后没多久,那个长头发戴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顾浔也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他叫陆鸣殊。是陆氏集团的大少爷。

  那人的名字常常挂在wb热搜榜上,今天是和某个明星亲密的出入酒店,明天是和公子哥酒吧买醉约会网红,后天身边的小明星又换了一张新的面孔……

  每一张照片上的陆鸣殊都恣意潇洒,他不惧媒体报道,每次面对狗仔都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拍,甚至有张回眸冲狗仔眨眼飞吻的照片一度在网上爆红。

  而每一个热搜下面,都是硝烟弥漫、腥风血雨。

  恨他的人说他风流无度,爱他的人痴迷于他那张脸和那头标志性的长发。

  当然还有他的钱。

  他有肆意挥霍的资本,不惧流言的活得畅快。

  他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顾浔每次都默默地关注着这些消息,起初只是看着,慢慢却变得不满足起来。

  他想要知道更多,不管是有关陆鸣殊的、还是那些陪在陆鸣殊身边的莺莺燕燕,他都想了解得更多。

  他甚至做过很多次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条走廊里,陆鸣殊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然后蹲在他跟前,狐狸似的眼睛注视着他,眼尾微挑,用那把惑人的嗓子勾他的心魂:“要跟我走吗,小野猫……”

  接着画面蓦地转换,他和陆鸣殊进了包厢里面,被压在下面的人变成了陆鸣殊,他像李跃国一样钳制着陆鸣殊的双手,在他耳边喘息:“你才是……小野猫。”

  那些梦旖旎缱绻,他根本不敢让陆鸣殊知道,他早就自不量力地觊觎过这枚高悬的月亮千百回,想摘下来、想拥有、想打上自己的印记。

  在陆鸣殊“想靠近又不敢”的那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只不过陆鸣殊是假的,是演的。

  而他早已泥足深陷、抽不了身。

  ……

  “我知道你不记得这些。”顾浔将思绪断在这里。

  回忆冗长艰辛,陆鸣殊是其间唯一的一抹光亮。

  也许当晚救他,对陆鸣殊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是高兴之余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是怜悯、是一时兴起,可这对顾浔来说却是救命的大事。

  如果没有遇到陆鸣殊,顾浔很难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他虽然从那个包厢里逃走了,但是路上呢?

  可能早就被那个和陆鸣殊一起的男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给带走了。更何况他中了药,必然神智不清、丑态百出……

  到时候等待他的,只会是绝境。

  ……

  顾浔缓缓吁了一口气,又点了支烟。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本来也没打算告诉陆鸣殊。他爱陆鸣殊,爱了很多年。

  这个人曾是他绝望中的一线光明,是天上月、是意中人。

  后来陆鸣殊对他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我只要你、只有你”的时候,顾浔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月亮,拥有了月亮。

  但月亮其实始终高悬,是美丽的、也是没有温度的,月亮永远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是他痴心妄想,又情难自禁。

  是他活该。

第103章

  “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这些。”顾浔到底还是站起来,走到旁边开了客厅的立式空调,陆鸣殊想追,没能站起来,跌回到椅背上。

  等顾浔再坐回去时,他像拥有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将他手掌牢牢地抓在手里。瞳孔颤得厉害,竟隐隐有些涣散。

  “为什么不说?”

  顾浔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可能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根本不记得自己随手救下的一个人,我说了又能怎样……”

  “后来……是觉得没必要,你已经属于我,我还会爱你更久,更多个七年。而且爱一个的时候大概都是爱面子的吧。”

  他又笑起来,“我不太想让你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狼狈,我想让自己在你心里是好一些的样子,想保留体面……”

  “但就在刚才,”他看着陆鸣殊,“我忽然觉得,还是告诉你吧,起码让你知道,其实我……没有你和你朋友们想象的那么下贱,也不是因为我好哄,只不过因为那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心甘情愿扎进那个精心编造的谎言当中。

  变成了那个你轻轻一勾手指,就摇尾乞怜的笑话。

  “陆鸣殊。”顾浔忽然叫他的名字,“我的故事说完了,你想不想说点什么?”

  接连的真相砸得陆鸣殊晕头转向,彻底把他砸懵了,他这会儿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我……没有,我不知道。”

  “那就还是我来说吧。”顾浔说。他把陆鸣殊垂在眼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在那双他曾魂牵梦萦的狐狸眼上亲了亲。

  “陆鸣殊,我爱你,擅自爱了你很多年,但现在,我不想爱了,所以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你可以依旧是那个风流多情的大少爷,没有人会束缚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喜欢你想喜欢的人。”

  “但是陆鸣殊,我们就到这里吧。”

  放在心上很多年的人,没那么容易放弃,他必须承认,自己还是会因为陆鸣殊的亲吻撩拨而心动,可他也、不想再陪这个人做游戏了。

  “阿浔、阿浔……”陆鸣殊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涣散的眼瞳终于聚焦,一点点落在顾浔身上。

  “别这样,我不知道,我……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爱你啊,我也爱你啊,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客厅的空调并没能让陆鸣殊感到暖和,他仿佛重新掉进了八岁那年那令人绝望的冰窟窿里,寒意入骨,冻得他连牙齿都在打颤。

  而顾浔是唯一的那抹光亮,只有靠近这个人,他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

  “阿浔,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又残忍地不要我……”

  没有什么比心爱之人亲口说出真相、又推他远离更残忍,这一刻,陆鸣殊的心口仿佛有千万把锥子在凿着。

  他有多心疼顾浔,就有多恨自己,一颗心被凿得四分五裂,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阿浔,你相信我一次,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爱你啊……”

  心口中压抑太狠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整个人抱住顾浔,去亲、去吻,咸湿的泪水混在这一个个吻里,连亲吻都变得苦涩和令人绝望。

  顾浔掰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再相信你了。”

  “陆鸣殊。”

  “你走吧。”

  “别再来了。”

  那天陆鸣殊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从顾浔那里离开的,他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当年那场车祸,还有顾浔在包厢孤立无援、被李跃国肆意羞辱的场景。

  他不敢想当年的顾浔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一想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把所有欺负过对方的人全都杀了。

  可如果这样,最该杀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是他满口谎言,是他不加珍视,是他毁了顾浔所有的爱和希望。

  是他最该死。

  陆鸣殊痛不欲生,什么都不想做,哪里都不想去,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瓶接一瓶的喝酒,醉醉醒醒。

  如果说之前他还意气风发地觉得能把顾浔给追回来,这时候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

  他害那人至此,伤那人至此,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对方,再向对方说爱?

  他迟钝地、痛苦地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要失去顾浔了……

  宋时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脸颓丧、浑身酒气的陆鸣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陆鸣殊,人都吓了一跳——

  “鸣殊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客厅里到处都是酒罐子、酒瓶子,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宋时然脚都不知道往哪里踩。而陆鸣殊垂眸靠在沙发上,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像是根本没听见。

  直到他又问:“鸣殊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才慢吞吞抬眸,“时然啊,你怎么来了?”

  声音干涩沉闷,沙哑得不像话。宋时然更加担心,“一直没等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两个人之前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但陆鸣殊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听时然提起,才想起来。

  “抱歉啊,时然。”

  “没关系,但鸣殊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宋时然担心道。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陆鸣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起来,“对啊,我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时然,你说我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