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 第14章

作者:问君几许 标签: 近代现代

  陆鸣殊发现他是真的很爱吃这些东西,明明都是些又廉价又垃圾的食物,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这人长得这么高、模样还这么带劲。

  顾浔抬眼看他:“怎么不动筷子,不合胃口?”

  “不是,就是过来前才吃了晚饭,这会儿还不饿。”陆鸣殊又扒拉了一小条豆干就直接把筷子放下了,面没怎么动过,差不多还是一碗。

  “不吃了?”

  陆鸣殊喝了口茶。“嗯。”

  “嗯,那给我吧。”顾浔说。陆鸣殊捧着茶杯,表情有点疑惑,“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顾浔伸手将他的面碗端了过去,用筷子挑着将碗里的面条弄进了自己碗里,又把配菜一块儿捞走了。然后捧着面碗呼哧呼哧大口吃起来。

  “你、没吃饱么?要不再叫一碗,没必要——”陆鸣殊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不是装的,是真的没想过顾浔会这么做,从来没有人吃过他的剩饭,顾浔是第一个。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了,心脏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没事,别浪费了。”顾浔打断他。一大碗面又只剩下了个底。

  他本来没想解释什么,但看见陆鸣殊脸上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好像是有些不妥、有些……亲密过头了。

  捞起的一筷子面顿时吃进去不是、不吃也不是。“那个、抱歉,我就是……不太习惯浪费。”

  陆鸣殊“啊”了一声,表情还是有点怪。顾浔只好再多解释了一句:“之前有段时间只吃得起馒头、泡面,所以……”

  这话有卖惨的嫌疑,顾浔说到一半就没再往下说,埋头继续吃面。

  事情做都做了,怎么解释好像都会有新的误会,就干脆不说了。

  陆鸣殊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顾浔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里更加懊丧,后来实在受不了,把豆皮往人跟前一推,低垂着眼眸轻声说:“再吃点东西吧、别看我。”

  本来挺沉默的气氛因为他这一句话陡然被打破,陆鸣殊莫名其妙笑起来:“嗯,好。”

  这个时间段,来吃面的人渐渐多起来,两人吃完东西便没再占着位置,起身离开。

  他们是走着过来的,也走着回去,六月初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夜风吹拂在脸上,是很舒服的感觉,脚步都会不自觉放慢,想要在这样的夜里多留一会儿。

  “今晚是不是能回去了,我送你?”陆鸣殊问。

  他今天的头发原本是散着的,吃面时为了方便,就随便扎了一把,这会儿被风一吹,便有些散了开来,时不时拂到脸上、眼睛上。

  每当这时候,陆鸣殊都会下意识眯一眯眼睛。

  顾浔插再口袋里的双手拢成拳,转头盯着街对面那两个玩滑板的少年:“不用,还得在这儿住一晚。”

  虽然拍摄地点就在A市,但张导不让顾浔离开片场,要求他就住在“简一”的家里,把自己当成“简一”。而导演自己和其他工作人员则在附近另租了几间房。

  “嗯?不是都拍完了么?”陆鸣殊吃了一口头发,动作很小的“呸”了声,把不小心吃进嘴里的两根头发吐了出来。然后将这一小撮头发捋到耳后。

  “嗯,明天开始拍天之骄子那条线,我和他有个便利店的短暂交叉,我们坐在同一张桌上,他吃三明治喝星爸爸、我吃三块五一桶的泡面。”

  “这么惨啊我的画家先生。”陆鸣殊哈哈笑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画家那幅遗作后来也是被他拍走的吧?”

  顾浔耸了耸肩:“嗯。”

  渔女跟着的老男人就是天之骄子的大老板,当时他就是奉老板的命令,给即将过生日的渔女搜罗生日礼物,一看见那画就觉得上面的女人和老板的情人长得像,便花重金将画拍了下来。

  画家至死没有送出去的心意,最终还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落到了心爱之人手中。

  而半年后,被大老板腻烦的渔女离开了对她来说宛如“皇宫”的大别墅,走时唯一允许被带走的东西就是画家的那幅画。

  “真是太惨了……”陆鸣殊摇着头感叹道。他其实说的是画家,但顾浔好像误会了,“有钱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同样残忍。”

  陆鸣殊:“……”

  他无端有点心虚,感觉下一秒顾浔就会指着他的鼻子尖骂他。

  “那什么,也不一定吧……”他不太有说服力的反驳了一句。顾浔偏过脸看着他,眸色很深、沉甸甸的。

  以往他们不是没有这样对视过,顾浔总是很快就转开视线,不太敢长时间看他,这一眼却停得很久,像是要通过一双眼睛、看进陆鸣殊的心里去。

  陆鸣殊咽了咽喉咙,目光不躲不避地迎着那道视线,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是认真的、笃定的:“也有真的、也有真的动了心的。”

  两人这时候距离很近,几乎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嗳.昧。

  “……”顾浔瞳孔一颤,撇下眼朝后退了半步。然后急匆匆穿过马路,朝小区门口走去。陆鸣殊停在原地,看着他几乎可以用“仓皇而逃”来形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第24章

  陆鸣殊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两人过去时有小孩儿围在他车旁边东张西望,见有人过来,才飞快地跑走了。

  “小小年纪还懂车啊,怎么不看别人的光盯着我的看,挺好,以后是个有出息的。”陆鸣殊边扎头发边开玩笑说。

  他终于受不了被头发时不时糊一脸这种状态,决定把它重新扎扎好。但不知道是因为走路还是吹着风的原因,拢了几次都没拢好,总有几缕头发散下来。

  顾浔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胸口莫名有些痒,像是夜风将陆鸣殊的头发吹到了他心尖上,刺刺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算了,不扎了!”陆鸣殊耐心有限,顾浔低头扫了眼被丢在自己脚边的发绳,抿了抿唇。

  而陆鸣殊早已经开了副驾驶的门,从里面拎出一个奶白色的保温桶,用那双多情的眼眸凝视着他:

  “顾老师拍戏辛苦了,这是探班礼物。”

  阿浔。顾医生。现在又变成了顾老师。

  以后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新称呼啊……顾浔都有些无奈了。

  但更多的是懵——什么探班礼物得用保温桶来装啊?总不能是一桶汤吧?

  他怀着巨大的好奇心将保温桶的盖子旋开,里面不是汤,是一盒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比起汤,用保温桶装一盒冰淇淋大老远地送过来,更让顾浔感到错愕,他张了张嘴,疑惑地看向陆鸣殊。

  “别觉得我小气啊,我本来是想定一辆冰淇淋车的,就游乐场都会有的、可以推来推去自由移动的那种冰淇淋车。那种多好,我可以准备好多个口味,你想吃什么味道我给你弄什么。”

  “顺带也给剧组其他人尝尝,毕竟你这戏要拍挺久,和剧组其他人员打好关系也挺重要,但是张导说你们在居民区拍,弄冰淇淋车过来会不好收场,所以我只能放弃了。”

  陆鸣殊语气颇有些遗憾。

  “但是探班总不能两手空空吧,我就弄了个保温桶,只单独给你装了一份过来,别人都没有噢,导演也没有。”他眨了一下眼,神神秘秘的,“所以谷老师千万要保密啊。”

  顾浔滚了滚喉结,抱着保温桶犹如抱住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嗯。”

  “那要现在吃吗,不知道化了没有。”陆鸣殊说。

  顾浔把冰淇淋从保温桶里拿出来,边开盖子边说:“没化。”陆鸣殊忍不住笑,“都还没看呢,怎么知道没化。”

  “就是没化。”顾浔罕见的有点固执。“化了也能吃。”

  也确实没怎么化,就是变得有些软,到底放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要吃吗?”顾浔捏着小木勺问陆鸣殊。后者摇了摇头,“不吃、你吃吧。”

  “嗯。”

  小木勺是平的,挖变软了的冰淇淋有些困难,每次只能小心地挖一小块,不然容易掉,所以顾浔吃的很慢,吃的速度有些赶不上冰淇淋融化的速度。他就开始先吃旁边化了的那些。

  陆鸣殊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会把最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吃的人。而在陆鸣殊眼里这种人就是笨蛋,就像这盒冰淇淋,如果先吃融化了的,那之后吃到的就一直都会是化了的。

  就应该先吃好吃的。

  “拍完这段能休息几天?”

  “差不多三天,如果顺利的话周五出发去M县。”

  “嗯。”陆鸣殊点了下头,然后突然说,“给我也来一口。”

  “嗯?”顾浔挖冰淇淋的手顿在半空,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似的求证了一遍,“你要吃这个?”

  两人是站着靠在车身上,顾浔后背抵着车窗,陆鸣殊则侧着身、半个身体倚靠在车上,歪着脑袋看顾浔吃冰淇淋。

  “嗯,要吃。”

  这会儿他却站直身体,从有些发懵的顾浔手里接过小木勺,自己挖了一口冰淇淋吃了:“甜。”

  然后又靠回车上,用之前相同的姿势看着顾浔,眉眼微弯。

  顾浔盯着小木勺上残余的一点冰淇淋,喉咙阵阵发紧,嗓子眼燥得都快冒烟了。

  偏偏某人还很无辜地朝他发问:“怎么了,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化了不好吃了?”

  “没。”他连挖了两勺含进嘴里,舌尖在小木勺上.舔.了两下,那点黏在上面的冰淇淋便很快融进了嘴里,“你还、吃吗?”

  “不吃了。”陆鸣殊说。

  “嗯。”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树影摇曳、扬尘四起,等这阵风终于安静下来,陆鸣殊头发上落了一片不知被从哪儿吹来的树叶。偏偏他毫无所觉,抬眸望着顾浔,狐狸似的眼睛微微弯着,似笑非笑。

  顾浔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然后将那片调皮的树叶从他头发上摘了下来,后者眼底闪过些许讶异,接着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撑着额角哑然失笑。

  他一只眼睛有点红,笑的时候不太舒服地揉了几下。变得更红。

  “进沙子了?”顾浔皱眉道。

  陆鸣殊又伸手揉了揉,还是觉得刺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

  “应该是……阿浔你快帮我看一下,有点疼。”说着他便靠过去,半个身体几乎贴在顾浔身上,微微仰着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凝望着顾浔。

  “……”顾浔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想撇开视线,却被陆鸣殊捉住了手掌,“阿浔,我真的有点疼。”

  两人的手一路往上,顾浔的手指就被迫碰到了那只漂亮的眼睛。陆鸣殊应该是真的不舒服,眼皮频繁地眨着,没一会儿那只眼球上就布满了红血丝。

  顾浔艰涩地滚了下喉结,真就扒开他的眼皮,小心地吹了吹。他没看见什么异物,不确定有没有把东西吹走,松开手指后朝陆鸣殊说:“再眨一眨眼睛,看看还有没有不舒服。”

  “好像还有。”陆鸣殊再一次靠过来。

  他这一次比刚刚贴得还要近,浓密的眼睫迅速颤动着,根根分明,像他这个人一样漂亮鲜活。顾浔往后退了一步,又去扒他的眼皮,陆鸣殊却在这时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顾浔疑惑道。

  陆鸣殊却不说话,只是望着他。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连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感受到,是个只要顾浔稍稍低下头、或者陆鸣殊踮一下脚尖,两人就能亲吻到一起的亲密距离。

  顾浔的瞳孔微颤,想去看陆鸣殊的眼睛,又忍不住退缩。

  太近了。

  并且这段距离还在逐渐缩短。

  叮咚——叮咚——

  有人的手机却在这时接连收到好几条消息,也将两人拉回到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