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准则 第63章

作者:顾言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蒋律师搞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结果两个人双双错过“发芽纪念日”,原本定好的赌约无疾而终,只能蹲在花盆旁边面面相觑。

“早知道应该在家放个监控。”纪尧嘟囔道:“现在都长这么高了,谁知道是哪天发的芽。”

“不至于吧。”蒋衡干脆席地而坐,曲起腿支着胳膊,好笑道:“胜负欲这么强?”

“废话。”纪尧先前在北海道输了一局,现下正是需要找回场子的时候,闻言磨了磨牙,说道:“我之前就有预感,这次肯定是我赢来着。”

纪医生一直对自己的赌运有种不讲理的自信,蒋衡实在已经习惯了。他闻言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笑。

“那有什么。”蒋衡说:“紫茉莉从播种到开花就几个月,不如我们赌开花好了。”

“也行。”纪尧说。

紫茉莉的生长花期大约是三到六个月,在这些日子里,上海度过了最后一茬倒春寒,然后正式无缝衔接地入了夏。

李玲华的反医闹基金已经初具雏形,纪尧也因此获得了一次院内表彰。而蒋衡则因为在重大舆论案件里露了脸,所以业内评价水涨船高不说,母校还发来了“杰出校友”的表彰。

日子好像突然就在某一个节点划出了分界线,从此变得井然有序,细水长流,等到两位当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步入了正规,之前那种漂泊不定的人生都变成了恍若隔世。

可家里那盆小朋友却像是被时间遗忘了,它生长迟缓,不紧不慢地茁壮成长着,等到结出花苞的时候,蒋衡的新家已经装修完毕,通好了风,可以入住了。

蒋衡是个家庭强迫症患者,对一切都精益求精,软装打回去重做了两次,交工时间一延再延,直到夏天就剩个尾巴,他才终于拍板通过了。

验收那天纪尧正好上班,于是蒋衡自己先去转了一趟,给纪尧发了个小视频展示新家。

纪医生被个一分多钟的视频勾得心里痒痒,顺手弹过去一个视频通话,噼里啪啦地远程指挥。

“那个小房间呢?”纪尧指着刚才镜头一晃而过的那扇门说道:“打开给我看看啊,里面是什么。”

当时做装修设计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房间就让纪尧好奇不已,现在好不容易装修结束,纪尧的好奇心一瞬间又被勾搭了出来。

可惜视频镜头的掌控权在蒋衡手里,他拖着镜头转了一圈,冲着摄像头笑了笑,说道:“好奇啊?一会儿回来自己看吧。”

纪尧的好奇心被钓到了顶点,心里活像是有小猫在挠,追着蒋衡好话软话说了好几句,可惜蒋律师铁面无私,愣是没给他看。

“……好了。”蒋衡说着关上房间门,退到了走廊里,冲着镜头笑了笑:“我就是收拾了一下,别的也都等你一起看呢——现在时间正好,我过去接你,一会儿是先吃饭还是先回家?”

“先回家。”纪尧对未知领域有种出奇的探索欲,挑着眉笑了笑,说道:“我就不信一会儿你还能拦住我进门。”

新家刚收拾完,纪尧公寓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搬过来,所以整个家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

于是蒋衡接上了纪尧回家时,又临时拐去买了一束花。

碎冰蓝一束十九朵,刚好能插满一个花瓶。蒋衡拆掉包装纸,余光里正好看见纪尧正在那个神秘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蒋衡只当没看见,他抿着唇笑了笑,用剪刀斜着剪去一段花枝,然后把花梗插进蓄水的花瓶中。

纪医生在门口徘徊了三两分钟也没能找到开门的钥匙,不得已只能折返回来,从背后搂住了蒋衡。

“你不会在里面藏什么秘密了吧。”纪尧故意激他:“是我不能看的?”

蒋衡笑而不答,只偏了偏头,示意钥匙在自己左边兜里。

纪尧顺着抱他的动作伸手在他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串叮咣乱响的银色钥匙串。而且就像是故意要提醒他一样,那串钥匙的规格颜色都差不多,只有一枚钥匙颜色突兀,而且大小还比别的小上一大圈。

纪尧捏着那枚钥匙在蒋衡眼前晃了晃,说道:“这个?”

“我提醒你一句。”蒋衡幽幽地说:“蓝胡子他老婆可就是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所以从此以后就被留在城堡了。”

纪医生显然不会被吓到,他晃了晃钥匙串,笑眯眯地退后两步,示威一样地说:“不会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蒋衡扑哧一乐,他放下手里的花,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向纪尧走过来。

“真要看就看吧。”蒋衡说着搂住纪尧的腰,带着他走到房间门口,然后握着他的手拧开了反锁的房门。

在今天之前,纪尧曾经无数次猜想过这房间里的样子——或许这几年来蒋衡开发了什么恶趣味需要地方存放;也或许这就是个普通的衣帽间;又或者说,这里说不定什么都没有,只是蒋衡又一次来挑逗他好奇心的小玩笑。

但当房门真正打开的那一瞬间,纪尧才发现,他猜想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这间房的侧墙上开了扇小窗,窗下摆着个两人座的浅绿色小沙发,地上铺着米黄色的地毯,沙发前的白色茶几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这间房看起来好像跟世上的任何一间小会客厅没什么不同,纪尧不由得愣了愣,不知道蒋衡为什么要把这里锁起来。

他的视线从房间里环视一圈,这才发现房间的另外两面墙旁边,都各放着一个两米高的铁质置物架。

正对着房门的置物架一角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纪尧的视线往上一扫,却忽而顿住了。

——那打开的盒子里,放着一只星空表。

蒋衡有一只同款的星空表,纪尧见他戴过几次,但面前这只显然不是他那只,这只更新更亮,表带也不一样。

纪尧先是一愣,紧接着打心眼里涌出某种猜想,忍不住上前几步,从架子上取下那块表。

因为长久没有上弦和保养,这块表已经停了,上面的月历停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纪尧的手指无意间搓了一下,在表盒下摸出了一张纸条。

“这是那一年,你的圣诞礼物。”蒋衡忽然说。

他靠在门边的架子旁,没有跟着纪尧进屋,只是冲他笑了笑:“但后来因为某种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你没能收到。”

蒋衡说话间,纪尧已经展开了表盒下那张纸条。纸条上是蒋衡的字迹,上面写了一句“生日快乐”。

那张浅蓝色的纸条已经有些褪色泛黄,上面的钢笔印记也变浅了许多。时间在这些细节里留下了痕迹,就像在昭示着某种人生的刻印。

纪尧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就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好像都被这一张纸条拖回了几年前,重新落回了刚分手时的境遇里。

在那段纪尧曾经逃避过的日子里,他不敢去想“分手”这个概念意味着什么,但此时此刻,借由这一块表,他忽然清楚地、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那种令人无法言说的感觉。

那是错过、是落空、是覆水难收。

是悔恨,是不甘心,是可望不可即。

但好在他和蒋衡已经复合了一段时间,于是那段时候的彷徨和不安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模糊不清。

或许是他愣神的时间太长,于是蒋衡走到了他身边,从后面揽住了他,接过了那只表盒。

蒋衡用手摩挲一下那块表,然后把他重新放回了架子上。

“这块表我不会再给你了。”蒋衡说:“我会送你新的礼物,但不会是它。”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蒋衡有打过很多腹稿。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显然容易伤人,但最后他想了想,似乎还是只有这句最简单明了。

在决心装修这间房的时候,蒋衡想过很多——关于彼此,关于未来,也关于他和纪尧要一起携手走过的漫长人生。

他和纪尧曾经都不够成熟,也在面临人生的选择时选了彼此相悖的那条路,从而伤筋断骨地分别了许久。

重新复合之后,蒋衡想过很多次,他和纪尧都还那么年轻,要怎么才能安安稳稳地达成“白头到老”这个愿望。未来的日子那么长,那么看不清前路,哪怕他和纪尧的爱意足以消磨到老,蒋衡也想给他们的幸福添上一点更加理智的保障。

人不能记吃不记打,过去的一切对蒋衡来说都是不能抹去的,他想跟纪尧彼此记住教训,因为只有这样,在未来的一应事务面前,他们才能坚定地做出更谨慎的选择。

蒋衡维持着搂住纪尧的动作,单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那只“退休”的红狐狸挂坠,放在了那块表的旁边。

纪尧曾经也送过他不少礼物,可惜大多在分手时遗失了,于是只能用这个来代替。

“其实我应该放那条领带。”蒋衡忽然说:“当时我没把它带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我总是习惯性地去翻行李,翻了很久找不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我原来压根没把它带走。”

蒋衡最喜欢的那条领带是纪尧送他的礼物,不知道是对纪尧这个人有滤镜还是怎么,他只觉得那条领带面料柔软又挺括,长度还适中,带多久都不会觉得拘束,只可惜后来遗失了。

蒋衡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习惯不要总回忆那条领带的舒适感,但当买到不舒服的领带时还是会遗憾,遗憾当初为什么没能把它一起带走。

纪尧的目光随着蒋衡的动作落在置物架上,他看起来有点不舍,但很快也明白了蒋衡的意思。

过去的一切是不可抹去的,伤口不能简单粗暴地糊上糖霜视而不见,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而人总要在经历里获取成长。

“所以……这是冷静屋吗?”纪尧问。

“算是吧,不过条件很好。”蒋衡笑了笑,偏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沙发:“冷静的时候有阳光沙发和毛毯,还可以有咖啡。”

轻松的玩笑开完,蒋衡的语气又平淡下来,他环抱着纪尧,轻轻拨动了一下架子上的狐狸挂坠。

“以后如果我们吵架,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就可以进来坐坐。”蒋衡轻声说:“如果吵得很厉害,就可以往架子上放一样东西,然后坐在那里想想看,想不想这个架子上再添物件。”

纪尧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顿时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地说:“我现在就不想往上加东西。”

遗憾和错误一旦变成不可逆的,其严重性就会成倍上升,纪尧明白蒋衡的意思,也知道他用心良苦是为了什么。

蒋衡不光是在警示他,也是在警示他自己——无休止的忍让不是个好现象,他也得学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吵架,也好歹能给彼此一个反省的机会。

纪尧摸了摸那只表盒,然后回过身来,吻了吻蒋衡。

“我爱你。”蒋衡说。

“我也爱你。”纪尧说:“……比当年还多。”

蒋衡被他逗乐了,于是推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向门口。

刚才纪尧进来的时候没关门,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冷静屋”的门后居然还挂着一块小白板。

白板上是蒋衡的字,上书“家庭纪律准则”几个大字,纪尧眯着眼睛一看,才发现上面是他们曾经说好的“约法三章”。

【彼此信任。

彼此坦诚。

如果出现问题,永远不要隐瞒对方。】

“家庭纪律准则。”蒋衡凑到纪尧耳边轻声道:“记得遵守,违规要有惩罚。”

“什么惩罚?”纪尧忍不住问。

“那就不一定了。”蒋衡咬了咬他的耳垂,笑着说:“小错误小惩罚,大错误视情况而定。”

纪尧敏感地偏了偏头,闻言转过身来,搂住了蒋衡的脖子。

他神色认真,定定地看了蒋衡一会儿,忽然发难,手下用力地把蒋衡推到了沙发上。

蒋衡踉跄了一步坐下,就见纪尧顺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好啊。”纪尧轻声说:“那就来做我的法纪,我的准则。”

他话音刚落,忽然低下头吻住了蒋衡。蒋衡的心情显然也不像表面的那样平静,他胸口重重地起伏两下,伸手用力地按住了纪尧的背。

这个吻热切而浓烈,蒋衡的左手攀上旁边的置物架,凭借着记忆盲摸索了一会儿,把那块表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纪尧闭着眼睛与他接吻,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右手手腕一凉,好像被人铐上了什么东西。

他睁眼一看,才发现是那块星空表。

纪尧顿时愣了愣,诧异地看着蒋衡,刚说了个“你”,唇瓣就被蒋衡的食指贴住了。

“只许你在这个屋里带。”蒋衡轻声说。

“……为什么?”纪尧纳闷道。

“因为要预演一下另一个作用。”蒋衡说着吻住纪尧的侧颈,把他整个人更加用力地按在自己身上,然后用指尖勾着表带,缓慢地握住了纪尧的腕骨。

“……在这冷静完了,不得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