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 第59章

作者:兰振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岳昔钧终于抬首,望着谢文琼犹带泪痕的脸庞,唇角溢出苦笑道:“你也?知晓,我是如何长大的,若是完完全全信任一个?人,恐怕是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了罢。”

  谢文琼问?道:“难道你的九位娘亲和安隐,也?不能叫你完完全全信任么?”

  岳昔钧道:“殿下,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岳昔钧也?伸手?在自己的心口比划了一下,道:“这里本是柔柔软软的肉生长的一团,却在日复一日中,所有人都叫你给它穿上铠甲,白日穿着,夜晚穿着,十二?个?时辰都不可脱下。”

  岳昔钧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久而久之,这铠甲就和它生在了一起,铁黏着肉,肉粘连着铁,微微一撕扯开来,便是钻心之痛,血肉模糊。”

  岳昔钧道:“这样的心,便是再存着在意之人,也?是隔着一层壁垒,如何能够叫人信服呢?”

  岳昔钧道:“这般说,便是将一切推在外?物头上了,怀玉听来像是狡辩罢。”

  谢文琼开口道:“不。”

  谢文琼脸上已然现出了些哀痛之色,道:“你之前夸我共情?心重——我能明白。”

  “我能明白,”谢文琼道,“这不是你的错。”

  谢文琼道:“你只是需要时日,来脱去这身铠甲,这身枷锁。”

  谢文琼道:“如果你果真如你所说,对我有真情?在,那么——我能等你,我们一同面对这无常的世道。”

  岳昔钧动容道:“好?。”

  岳昔钧望着谢文琼的眼眸,终是问?出了这句萦绕她心头许久的话:“话已至此,那我斗胆相问?,怀玉究竟为何会对我——青眼有加?”

第75章 小屋晨光昔钧点悟

  谢文琼一时失语,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方?道:“倘若我说心悦于你的容貌、性情,若是再有一个人?同你一般容貌、一般性情, 我会爱上她?吗?”

  谢文琼自问自答道:“世上不会再有一模一样之人?, 故而这个问题是无有答案的?。”

  岳昔钧道:“依你之意?, 便是天时地利人?和叫你心系在我这里了?”

  “是也,又不尽然,”谢文琼道,“诚如你所说, 想同某人?生同衾、死同穴, 便是爱了,若要细究起来这‘想’从?何来, 私以为不过是自然而然由心生发,全不干外物丈量的?。”

  谢文琼举出例子来, 道:“试看那些传颂千古之情爱, 莺莺操琴、丽娘梦梅,何人?会问‘张生与莺莺为何会相互一见?钟情,如此草率迅捷’这种话语’?何人?质疑杜柳之爱不是爱?”

  岳昔钧明白了谢文琼的?意?思, 道:“是因为向来婚姻事皆是父母之命,西?厢牡丹亭种种破除窠臼, 是以惊世?醒世?,故而世?人?目光放在崔张、杜柳所做之事上,并不在意?二人?为何相互吸引罢了,换作?是王生和崔盈盈也是无妨的?。”

  “是矣,”谢文琼道, “倘有有人?说,话本戏曲之中自是无妨, 若是到了现世?,便不可不究,偏生要个理由来,说张生不过见?色起意?,崔莺莺也是春心萌动,故而天雷勾动地火,二人?无媒苟合——你瞧,是不是偏离西?厢本意?了?”

  岳昔钧笑道:“这是点化我呢。”

  谢文琼道:“不敢,只是说我笨口拙舌,难以用言语言明甚么是‘情’罢了。你若不肯信,便不信好了。非要要个实实在在的?缘由,我也只能说,失而复得,人?之大幸。”

  谢文琼明白,若是岳昔钧不曾“死”过一回,自己决计不会如此患得患失,如此“受制于人?”。也正是因岳昔钧之“死”,叫谢文琼看清自己原来日渐对岳昔钧在意?非常,二十多载的?死水静波般的?生活,因岳昔钧而泛起涟漪。岳昔钧或许没有多么十全十美,对于谢文琼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谢文琼也曾这般想:或许我并不是全心全意?心悦于她?,是她?能取悦于我,我方?对她?留意?,我最爱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但谢文琼又想:若是这般说,何人?会爱一个不能取悦自己的?人?呢?

  岳昔钧闻言道:“是我着相了,钻了牛角尖。”

  岳昔钧叹了口气道:“如今说开来也好,怀玉,我……”

  “你不必说,”谢文琼道,“我不要承诺。”

  于是,岳昔钧道:“好。”

  二人?相对无言,静待一会儿?,谢文琼忽然又想起一事,想问为何英都唤岳昔钧为“恩人?”,但她?刚同岳昔钧说开来,此时有些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问岳昔钧朋友之事,只好又把话咽下了。

  随后,二人?又各自去收拾了包袱,不提。

  英都和空尘回来时,并未觉察出岳昔钧和谢文琼之间有何变化。

  英都道:“今日便起行么?再歇一晚,明早出发不迟。”

  岳昔钧知晓她?是顾忌自己的?腿伤,因而道:“宜早不宜迟,今日日头也不晚,出行无妨。”

  几人?商议一番,终是决定立刻动身。不多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在路上,前一辆中坐着岳昔钧和谢文琼,伴月驾车,而后一辆英都和空尘轮番驾车而行。

  马蹄急急,车帘高挂,岳昔钧从?车窗往外瞧去,生怕错过了草药。谢文琼也半倚在另一侧窗边,二人?面不相对,有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在车内蔓延。

  然而,走了半日,也不见?半点草药的?身影,几人?只好停车用膳。

  说是用膳,也不过在车中吃些干粮。岳昔钧开了包袱,分了一块饼给谢文琼,问道:“怀玉吃得惯否?”

  谢文琼接过,咬了一口,道:“这有甚么吃不惯的?。”

  她?又咬了几口,发现竟然是肉馅的?饼,往岳昔钧那里一瞧,却看到岳昔钧手?中的?饼并没有馅料。

  谢文琼道:“你怎不吃带馅的??”

  岳昔钧道:“走得匆忙,只来及请九娘做了一个肉饼。”

  谢文琼闻言,将自己咬的?地方?掰掉了,剩下的?举到岳昔钧面前,道:“那给你吃罢,你要养伤,须得吃点好的?。”

  岳昔钧摇头道:“你爱吃肉,还是你吃罢,我要吃些清淡的?。”

  谢文琼知道这只是托辞,便将剩下的?饼掰作?两份,分了一份给岳昔钧,道:“那你我一人?一半,不要推辞了。”

  岳昔钧只好接过来,道:“多谢了。”

  谢文琼有些不悦地道:“不要和我说谢。”

  岳昔钧道:“晓得了。”

  二人?分了饼,又吃了些东西?,岳昔钧透过窗户看见?英都下了车,在附近走动,便摸到拐杖,对谢文琼道:“我也下去透透气。”

  谢文琼擦了手?,顿了顿,道:“好。”

  谢文琼还是有淡淡的?醋意?:透透气?是嫌车中和我一处太?闷了么?要去找她?的?英都殿下?虽说她?看英都也非爱慕的?眼神,但……嗯,罢了。

  谢文琼倒不曾下车,在车中有些昏昏欲睡。

  岳昔钧拄拐行到英都身侧,问道:“可有甚么发现么?”

  英都摇摇头,道:“没有,这附近都不见?那草药的?踪迹。”

  英都往车中看了一眼,见?谢文琼阖眼而寐,不由问道:“恕我多嘴,恩人?你真是女?子么?”

  岳昔钧道:“阴阳相生,我是男是女?有甚么打?紧?”

  “不打?紧不打?紧,”英都连忙摆手?道,“我并非有意?刺探,只是想知要不要避着你那‘挚友’一些,怕恩人?不想叫她?知道你男子的?身份,我万一说漏了嘴,罪过就大了。”

  岳昔钧笑道:“那你便无需担心,她?都是知晓的?。而且我确实是女?子。”

  英都道:“那便好。”

  岳昔钧又问道:“我也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英都道。

  岳昔钧便道:“阁下先前的?承诺,还作?数么?”

  英都知晓这承诺是指自己被虏时说的?要两国?交好。

  英都语带叹息地道:“实不相瞒,那是这般说是有些夸口托大了,若要和谈,我便要掌权,但我的?那些兄弟姊妹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我这次回去,动了他?们一些人?……这就说来话长了,过几日好好和你言讲。不过我游说过荼切儿?部,他?们倒是有些松动,这几日也不曾兴战罢?”

  岳昔钧道:“我不在军中了,这些军情并不知晓。”

  英都倒也没多问,只说道:“恩人?请放心,总归我不会食言。”

  岳昔钧点了点头。

  两人?说了一回话,便各自回车中,歇了半晌,车子又起行。

  如此这般又行了几个时辰,晚霞漫天,一片橙红之色盈满眼眶。

  谢文琼忽然指着窗外道:“是不是这个?”

  伴月勒了马,后车的?英都也瞧见?了那株生在崖边的?草药,下了车来查看。

  几人?走到近前,空尘蹲下|身仔细辨认了,点头道:“正是这药。”

  英都喜不自胜,上手?便要摘,却被空尘拦住了。

  空尘道:“施主慢来。”

  英都问道:“怎么,有甚么讲究么?”

  空尘道:“据说何时而采、用何物采,都有些讲究。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且信一回罢。”

  英都便问道:“那何时而采为好?”

  空尘看了看日头,道:“两个时辰之后。”

  英都便歉然道:“要你们陪我等等了。”

  几人?皆说“无妨”。

  英都在草药前席地而坐,盯着那植株下神。空尘也在近处闭目盘腿打?坐,手?捻佛珠。英都瞧了会儿?草药,又悄悄看了一会儿?空尘,目光有些怅然若失。

  而谢文琼和岳昔钧也未回到车中,也在近处随意?坐了。

  谢文琼发觉了英都看着空尘的?目光,无端觉得这目光有些熟悉,她?心中大胆揣测:不会是……如此罢。

  谢文琼环视一周,心中竟然隐隐发笑道:贼老天好会捉弄人?,倘若我的?猜测不错,我对岳昔钧有意?,岳昔钧对英都有意?,英都又对空尘有意?,空尘小师太?倒是化外之人?,对英都恋慕之事恐怕也觉困扰,我四?人?竟然没能有一人?称心如意?,岂不叫人?好笑。

  谢文琼这般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出声,笑得不能自已。岳昔钧又不解又疑惑,问道:“怀玉何故发笑?”

  谢文琼好容易止了笑,揩了把笑出的?眼泪,道:“笑阴差阳错罢了。”

  岳昔钧不知该不该再问下去,只有些干巴巴地道:“原来如此。”

  谢文琼却不肯放过这个话头,道:“你不问我笑甚么阴差阳错?”

  岳昔钧只好问道:“是甚么呢?”

  “若轻听过孙大圣的?故事否?”谢文琼道。

  岳昔钧不知晓她?为何忽然提起孙悟空来,也只得顺着谢文琼的?话问道:“自然听过,怀玉要同我讲孙大圣甚么阴差阳错的?故事么?”

  谢文琼微微一笑,道:“不错。”

  岳昔钧忖度道:“是他?因缘际会得了定海神针,还是在老君炉中得了火眼金睛的?故事?”

  谢文琼道:“都不是,我说的?这则故事,你定然不曾听过。”

  岳昔钧道:“那我便要洗耳恭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