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高四后班任是我前任 第44章

作者:摆渡鸟 标签: GL百合

  “我是说你。”孔知晚打断,冷淡又肯定地说,“你将自己的影子舍弃了,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我,但她的罪孽由我,这是我该偿还的。”

  余婷婷似乎在看她,只是没有焦距的照片露不出她的神采,她躲在隔绝视线的黑白面具之后,终于有勇气露出心底的难堪,“她曾经是我,因为她知道我的所有,理解我的全部,我看她就像在照镜子,是一体连心的双生,过了最初的恐怖之后,我更多是庆幸,那时候想,孤单从此离我而去了,真好。”

  “然后我无知又幸福地往前走,等突然被石漫骂醒的时候,满地已是补不齐的狼藉,我看着那些狰狞的画,困住一个个熟悉的灵魂,知道他们出自我的手,有给我讲题的老师,有一起胡闹过的同学,我感到恐惧,却并不是因为潮水般迟来的愧疚……而是哪怕我清醒地站在那里,也想不起愧疚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两个怪物。”余婷婷苦涩地笑,眼泪浸湿了纸张,形成丑陋的褶皱,“但好在一个比另一个更接近原本的我,如果‘我’有遗嘱,一定是尽我所能,弥补过去的错。”

  于是余婷婷主动舍弃了自己的影子——她总被拿在昆仑蛇嘴边威胁的一部分命数。

  她的影子尚未被污染成影妖,余婷婷仍是主导,而她体内向家微弱的血脉,在不停断送别人命数的终点,终于显露出了因果的转轮。

  就像影子化为影妖被夺走后,身魂会把其他东西拆去补影子的位置,余婷婷舍弃影子,在影子拼命挣扎到消散的时候,迅速用自身全部顶替了影子。

  影子一直在避免回到七中的非常世界之中,以免被除之后快,余婷婷成了新的影子后,立刻回到了完全被封闭的非常世界之中,来传递消息,阻止这场荒唐的祭祀。

  “郑警官他们在外面攻破封咒,而献祭的人数固定,与千人坑一一对应,不能多不能少,我回来,人数就多了一个,祭祀就……啊!”

  孔知晚的咒令先一步捂住余婷婷黑白照嘴的位置,将人往外一推,蛇戒里潜伏的怪物冷哼一句“坏事”,与周围世界产生的联系更深了,号令窗外五彩缤纷的蛇爬进窗户,翻涌着分头咬向余婷婷和李临杰,咬死谁算谁。

  孔知晚一掀手边的桌子,桌子歪斜正砸中蛇群,“呼”地燃起熊熊烈火,蛇群被燃烧殆尽,她顺过旁边的钢管,打断偷袭的蛇头,并拽过前面一动不动的李临杰。

  余婷婷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惊:“昆仑蛇?”

  孔知晚微顿,被吓傻了?昆仑蛇不是已经死了……不对,蛇戒里还有一颗昆仑蛇的蛇头。

  这颗头没有成为养料,反而活了下来?

  可蛇戒里的怪物给她的感觉,的确比昆仑蛇更深不可测,并和窗外怪异蛇像有微妙的相似,明明就是两个东西。

  所以蛇戒真正的怪物在控制苟延残喘的昆仑蛇,或者说,用自己的力量为昆仑蛇延续受损的命。

  窗外,九颗蛇头忽然齐齐自断,天降巨石般砸下,碎屑如淋洒的雨,遮蔽了石漫头顶仅有的光线,她在阴影中抬头,蛇头张开大口向她砸来。

  这些假头在阻止她拔断真头,恰恰说明她找到了真正的大王。

  石漫在她编织的巨网之中不断穿梭、跳换,躲避这场塑料千年工程翻车事件,还要操纵血线,以免被砸下的破转破瓦咬断。

  本来隐蔽的蛇群从蛇像缝隙里钻出,汇聚成手的形状,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起了打球,将蛇头狠狠拍向她所在的地方,九个蛇群说好一样,她瞬间被九颗巨大的脑袋给定位狙击了。

  石漫陡然松开手,一口叼住那把血线,细丝在她侧脸划出一条血痕,她双手一把抓住巨网的一条线,猛地将自己荡了出去,双腿倒勾住蛇像的一处细窄蛇身,松手后身体自然倒转下来,紧咬血线的牙齿里渗出丝丝血迹,做缆车似的顺着血线不断流淌下去,她空出来的双手迅速在胸前起咒,手串下坠的红莲亮起血光。

  “蹭蹭蹭——”

  九个肃冷的“杀”字忽然凝在蛇头之上,一瞬间凝成血色的尖锥,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九个蛇头,炸开碎石的风暴,空气像被震开的水波,以她为原点,向四周荡平过去,掀翻了猖狂的蛇群。

  这回开始下蛇雨了。

  石漫冷漠地躲过被她震落的蛇群和碎石,拽下口中的血线,利落将口腔里堆的血吐了出来,毫不含糊地再次锁紧血线。

  她眼里凝实的黑冷就像无尽的沉潭,无论五彩斑斓还是灰白,落进都是一片漆黑,血腥的戾气比她掀起的风还狂,她感受到了血线传来的震感,嘴角凶残地一勾,真蛇头被她撬开一个角。

  她在巨网之中穿梭,不断向下走,在经过广知楼的时候,有意识地隐去这副要灭谁满门的凶相,在散头发的遮挡下,隐晦地瞥了眼一楼,干干净净的教室里,孔知晚仍然靠坐在最后一排她的位置,好像一直在等她,看到她出现,眼里有些沉沉的细碎光亮,勾唇笑了一下。

  那是孔知晚的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的意识回来了。

  石漫很快收回目光,孔老师今天的口红太艳了,在那片灰白黑褪色的世界里,过于吸引她的心神,她怕再多看一眼,戾气就被磨成色气了。

  她如飞鸟般坠入了乱缠蛇身的中心,无尽黑暗的渊薮,血线在她手中兴奋地争鸣。

  而孔知晚也收回目光,她从向家带走的咒具之一——珍贵的虚幻之境支撑不住,哗地碎裂,露出满屋真正的狼藉,余婷婷和李临杰被连枝金锁捆绑到一起,安安静静像是昏睡过去了。

  她看到了石漫嘴边一闪而过的血迹。

  她叹了口气,明明语气无奈,但眼里凉薄到令人胆寒,像浮了一层世界极点孤冷的冰。

  她不想当坏人,因为她不想被石漫厌烦,但就像上次,像之前的每一次,无论什么和石漫放在一起,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石漫。

  于是她将蛇戒放在两人对面,vip的观众席位,然后在连接两人的金锁之处,写下了繁杂又古老的共生之咒,短暂地将两人命运牵到一起。

  像共生咒这等阴毒的失传咒令,早就埋葬在千年前的土里,可向家的深山老宅就是圈了千年的祖坟堆,她离开向家时,拿走了不少东西,虽然残缺不全,基本只能当只言片语的史料,但不巧的是,她好像天生就能看懂那些鬼言恶语。

  她只看了片段,脑子里就顺理成章地向前后补全,不过也只一部分而已,耗费大量的非常之力,也只能维持一刻,否则她早成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了。

  还是当学校班级里的大魔王比较轻松。

  “为了祭祀不被发现、被打扰,你们将现实世界用封咒隔开,设下第一层世界做拦路的荆棘,又将第一层世界圈紧,若不是我带着你,李警官是替补祭品,根本就不会放我们进第一层,等到我们进来之后,再将门锁死,祭祀开始。”

  孔知晚双手交叠在膝盖,慢条斯理:“但你没想到,你眼里胆小又愚蠢的小女孩明明忘记了良心,却仍在彻底污染前,不怕消散,做了有良心的事——现在他们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多了一个还可以杀掉别的祭品,但我要提醒你,我不是石漫。”

  她对着寂静的蛇戒凉薄地笑:“我也可以杀了那些祭品,只是些旁人的命数而已……多了你能除,少了你却补不了,虽然我不想做到这步,但不代表我不会做。”

  “无论如何,祭品的数量都不对,这场祭祀,你已经失败了。”

  “不可能——!”

  蛇戒里的声音脱离了虚假的温柔腔调,变回了孔知晚熟悉的张狂恶意,正是本该死去的昆仑蛇,妖鬼怒道:“相柳大人是世间最后之神,是吾等毕生追随的信仰,祂该从愚怠的沉睡中醒来了!决不能败在你们这群无知又……”

  “……你也看热血漫?台词还像回事,你和十年前的石漫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孔知晚冷淡地说,“我对您背后的相柳大人比较感兴趣,能劳驾您先去一边死吗?”

  她说完微顿,和石漫待久了,她讽刺的时候也下意识“您”、“您”的,这算是夫妻相吗?

  “你在狂言什么!千年之久,我都未能重新听到祂垂怜的低言,区区凡夫俗子,也配祈求得到祂的降言?你这狂人!”

  孔知晚眯起眼睛,这股毒唯似的傻劲,不像是合谋。

  反而昆仑蛇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操控着……她一直说的“你们”,昆仑蛇不会一直以为是它和向家吧?

  无法察觉的控制,不自知的被污染。

  这不就是被当做祭品的学生老师?

  孔知晚脸色一变,除了李临杰之外,昆仑蛇也是替补的祭品!

  下一秒,昆仑蛇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而本就在衰弱的共生咒陡然碎裂,连枝金锁一瞬间被夺走了控制,一起绞紧余婷婷和李临杰的脖子,送这两多余出的祭品归西!!

第48章 神明

  孔知晚迅速反控住连枝金锁,但蛇戒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还是比她快了一步,她当机立断舍弃这些人,隐藏的咒文出现在掌心,即可启动。

  她以备后患,提前在副校长等几位“优秀”老师身上,藏了点无人察觉的致命咒令,共生到影子里,反正都不是好人,折命数就折了,在她眼里,就是他们的命本身折了又怎样呢?

  以第二层世界的封闭性,很难再有其他的替补祭品了,这些人,拿着向家的好处,替向家作威作福,又被向家蒙在鼓里当祭品,他们死了,祭祀就失败了,也算渣滓为世界做最后的贡献。

  然而在她动手的前一刻,余婷婷的腰处闪过一层血色咒字,类似佛教的梵文,迅速钻出余婷婷的七窍,堪堪撑住了陡然绞紧的金锁。

  朱砂血?

  有了这刻抢来的停顿,孔知晚瞬间收回失控的连枝金锁,暂用封咒锁紧,她一把扶住脱力往前倒下的两人,周围,满屋子本即将化肉活过来的人偶,顷刻归零,要从缝隙里冒头的影妖爪牙尽数缩了回去。

  一张张黑白照像为了胶,从塑料人偶的脸上掉落,散了一地,露出人偶原本空空如也的脸。

  刚才那刻就是祭祀的最后一刻,阻止了,祭祀也就失败了。

  孔知晚眯起眼睛,回想余婷婷身上乍起的咒,那是保命咒成的咒盔——伤害由施咒者承担一部分,施咒者就是盔甲。

  石漫就是施咒者。

  茫茫黑暗过后,石漫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土,她用咒令作了俯冲,在地上滚了一圈,单膝扶住地,抬头。

  四处空无一物,延伸着别无二致的土地,时不时突起一个小鼓包,正好一人的大小,哪处都没有尽头,像一座被人遗忘的荒冢。

  唯独她正前方,立着一个过于精细华美的沉木神龛,贴满了最根源的黄符封咒,立在隆起的土台,神龛内里供着一尊九头蛇像,露出封咒包围的部分,细致到蛇鳞的雕花与纹路没被时间和风沙磨损一点,立成了世外的永恒。

  就是她在的这座巨型蛇像的缩小版。

  石漫起身,目测了一下,神像差不多就在她头顶尺的高度。

  “举头尺有神明。”石漫面色轻松,袖中却紧攥利刃,“这年头,妖鬼邪祟也挺自恋,最后之神都能批发。”

  她刚靠近半步,四周无边的寂静吹来一阵不知所谓的风,扬起挂在神龛与神像的黄符,哗啦啦作响,露出真容的蛇像九个头形态各异,却有同源的悚然之感,从各方齐齐注视着眼前的人。

  好像它们不是静止在那,而是已经爬上了她灵魂的肌肤。

  咒令随风而动,比蛇像的徒子徒孙还要迅猛,扑向静立的神龛,却在接近边沿时,陡然碎化成尘土,零星着归入风中。

  石漫本以为神像动手了,结果下一秒,整座神龛和里面的神像也如她的咒令般,随风化作砂砾,旋转成小小的风暴,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有点像瓶子里的黄金雨。

  “诈骗是吧?”石漫更加警惕,就见沙尘再次凝形,一个和她等大的人形出现,从下慢慢蜕变到上,一样的鞋子,衣服,头发,却在脸的地方停住了。

  石漫转了转刀,掷飞出去:“人工智能花了挺长时间模仿人类的面部表情,妖鬼也该学学人家的钻研精神,这卷生卷死的年代,被落下了怎么办,我给你报个班?”

  蝴蝶.刀穿过空白脸部的正中心,又穿透着绕了回来,但砂砾人形却像被骂醒了,毫无新意地凝聚出石漫的脸,比余婷婷的未来艺术主义画作强不少,美貌一比一还原,也没有像在驯服五官的僵硬,几乎在形成的一瞬间,那双冷锐的眼睛锁定了石漫,鲜活得令人胆寒。

  “……今年我靠告侵犯肖像权的赔偿就能暴富。”

  石漫压低重心,如离弦的箭般射出,肘击狠怼向人形的脖颈,带起致命的劲风,人形猝不及防受了一下,后仰过去,短暂的停顿之后,瞬间调整好姿势,躲开紧随而来的第二道攻击。

  石漫二次不成,再次变换,狠狠缠上冒牌货,打得难解难分,但她越出招就越惊诧,第一招时,冒牌货还明显反应不及,第二招开始就灵活地躲开,越到后面越能预判她的动作,像对她的攻击习惯了如指掌。

  过度用血的副作用有点上劲,石漫在再次偷袭成功后,连翻着扯开距离,眯起眼睛:“英雄怕见老街坊,鄙人贵人多忘事,以前你隔壁哪个屋的?”

  她站直,甩了甩刀:“这种幻境可没意思了啊,我还挺想看看最后之神长什么样的。”

  人形见她不再攻击,也停了下来,这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两张脸之外,细节处微妙的差别体现出来了。

  冒牌货站得很直,配上石漫优越的身材和脸蛋,亭亭玉立,气质脱俗,神色淡淡间真有神明般众生皆尘下之土的漠然,像风霜雪雨中仍随心处之的暗竹,自成幽玄静处。

  而她对面的当事人,就没有站相好的时候,天生骨头就没长完全似的,眉眼与举止间尽是漫不经心的散漫,像一只卧在那儿打盹的凶兽,天天耷拉个眼皮子打哈欠,谁来都懒得理,心情好就伸个爪子逗人玩,但要真有没长眼的来犯贱,本性里的乖张和凶戾就会悉数显露,不客气地一击毙命。

  石漫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雅致的冒牌货小姐,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这么“天仙”,挺新鲜的:“你是我失踪了几年的双胞胎姐姐?”

  她的双胞胎姐姐打量她,大概是气质使然,石漫故意的打量总是惹人恼怒,但她的眼神却令人提不起丝毫被冒犯的不适。

  她刚收回目光,石漫留给余婷婷的保命咒就被引动了,脖颈陡然锁紧的窒息感令她眼前一黑,她警惕地强起了防护用的咒令,像刺猬般戒备着,浑身细胞叫嚣着攻击。

  等到保命咒的反噬过去,她清明了些,她一直警惕的神明却没有任何趁人之危的举动,安稳得像尊神像。

  神像温温地笑了:“祭品多了两个,祭祀失败了。”

  石漫一顿,余婷婷受到攻击,她本以为特侦大队被袭击了,但联系神明本尊的话,这多出来的祭品不会就有余婷婷一个吧。

  她心沉了沉,余婷婷本人在特侦大队里关着,从哪儿钻进的第二层世界,影子成影妖了吗?

  而且另一个又是谁?

  “您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神明大人。”石漫毫无尊敬,嬉皮笑脸,“也可能你是个笑面虎,现在其实在想怎么拉我同归于尽。”

  冒牌货笑意多了点,纵容似的摇了摇头:“天地日月,恒久不朽,我亦如此。”

  石漫心里“嚯”了声,自动在她脑海里翻译成“老娘不会死”,神明大人开口就是蔑视凡尘、自是永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