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第122章

作者:文笃 标签: GL百合

  “十八岁我开始考驾照,其实我早就想考了,因为这边留学生十六岁就能考,但我妈很老套地觉得必须等到十八岁。所以我十八岁考完驾照,就突然喜欢上了车,车技锻炼得好一些的时候我妈给我买了第一辆车,之?后就是第二辆、第三辆。”

  “十九岁我考到了潜水证,爱上了自驾游,在一家披萨店打了三个月的工,但学校管得严,限定了在外打工的工作?时间。”

  “不过我还是赚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旅行经费,在这之?前我第一次染了金色头发,还想要纹身来着?,但实在是怕痛就暂且搁置了,我当时觉得还年轻嘛,以后说不定有的是机会,结果后面也没?再把这件事想起?来。”

  她稀里哗啦地把自己往外倒,好像这样?她们就可以深入彼此的前半段人?生。

  说到后面的二十岁,她没?有提起?这之?后的事情。而是望着?孔黎鸢,温和地笑?,

  “再然后,就是二十岁,我遇到了你。”

  偶尔她也会回?顾她的二十岁。

  然后发现,从二十岁到现在,一切都像一场正在消逝的梦。

  ——庞大、真实,让她清清楚楚感知?道这种流逝的存在。

  与此同时,她再次想起?那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在二十岁之?后,她的每一年都会过得比以往更艰难。

  于是,在二十岁即将开始的这一年,命运让她遇见了孔黎鸢。

  其实她感觉这件事也挺了不起?的。

  孔黎鸢完完整整地将她的过往听?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怪不得你的名字会叫作?Bertha。”

  “Bertha怎么了?”

  “好听?。”

  “Zoe也好听?,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孔黎鸢停顿良久,“我妈妈。”

  “Ava也是?”

  “……对。”

  “这两?个名字都是很好的意?思。”

  经由这段对话,付汀梨突然想起?了Zoe的意?思。她庆幸自己在出发之?前趁孔黎鸢不注意?,倒腾了一下?行李箱。

  从里面翻出了这条项链。

  眼下?这个时机刚刚好。她将项链费力?地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来。

  期间还因为她站起?来不方便,孔黎鸢看她实在费力?,还慷慨地帮了她一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保存完好的项链,在昏暗黑沉的废弃建筑物里亮出来,和孔黎鸢戴的那条果真是一模一样?的设计。

  “不要还给我。”在付汀梨打算提出这件事之?前,孔黎鸢像是猜到她的想法,率先拒绝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这条项链留给我?”时隔五年,付汀梨终于能坦诚地问。

  孔黎鸢却没?有马上回?答。

  只是在黯沉光影里注视着?她,然后靠近,将她散落在肩上的发轻轻撩开,为她戴上这条项链。

  戴项链的动作?很亲密,她的手?绕在她的颈后,她的下?巴很依赖地倚在她的肩上。

  像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温凉链条贴在了颈椎骨之?上的皮肤,沾着?一些女?人?指腹残余的体温。

  戴好之?后,孔黎鸢的唇轻轻掠过她的耳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给我拍张照吧。”孔黎鸢望着?她说,那条贴在锁骨之?上皮肤的项链也闪了一下?。

  “好啊。”

  付汀梨拿出手?机,这次她没?有退后,而是就这样?倚靠在孔黎鸢汗津津的肩。

  给这个女?人?留下?一张从下?往上仰视的照片。角度显得很亲密,光影迷离。

  女?人?随意?挽着?的黑发被风吹落,隐隐约约地挡住项链上的“Ava”。

  看不到眉眼,饱满红唇湿润得像是刚刚和谁亲密过,下?颌微抬,睫毛下?的阴影很模糊,敞开的肩颈皮肤处飘着?几缕金发。

  在整整一个相册里,付汀梨对这张最满意?。因为只有这一张,让孔黎鸢看起?来不再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她的心肺像是被这一张照片涨得又酸又涩。

  她总算知?晓孔黎鸢为什么始终执着?于让她拍照,又是为什么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项链留给了她。

  ——就像孔黎鸢在隧道里的自述那样?,她把孔晚雁的项链戴在自己身上,就是想让自己记得这个人?。

  五年前,她让付汀梨给她拍照,把“Zoe”留给了付汀梨。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让她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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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这张最好看。”她给孔黎鸢看照片。

  孔黎鸢盯着?照片,“是因为这里面有你的头发?”

  “是,也不是。”

  付汀梨把手?机收起?来,决心从这里回?去就将这些照片再存到硬盘里。

  她希望自己不要再把她弄丢。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项链,给我戴没?关系吗?”

  “没?关系,她既然留了两?条,那就是给人?戴的。这样?就刚刚好。”

  “那我就再也不摘下?来了。”付汀梨将这句话说得很坦诚,仿佛要将“Zoe”从此以后印刻进她的生命。

  于是孔黎鸢笑?她。然后又在坦荡的夜风里垂了一下?睫毛。

  很倦懒地将脸埋进她的锁骨,声音很轻地说,

  “你抱抱我吧。”

  付汀梨没?办法拒绝这样?一句话。

  就好像这时候孔黎鸢递给她一把火,她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地把火把扔在这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和这个女?人?亡命天涯。

  可孔黎鸢只是让她抱抱她,她只是让她抱抱她。

  她却就已经在发抖,用自己被风吹凉的小臂,环住孔黎鸢细瘦的背脊。

  瑟缩的皮肤在高海拔的废墟里贴在一起?,很凉,很薄。

  她忽然生理性地很想要掉眼泪。

  “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啊孔黎鸢?”付汀梨很想把孔黎鸢逗笑?。

  哪怕她自己都已经笑?不出来。

  “好像是有点。”孔黎鸢出乎意?料地没?有否认,而是很疲倦地承认了自己这种孩子?气的情感。

  然后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和姐姐。”

  “有的爱是很复杂,也很难概括的。”

  “后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在那一天,我妈穿了一条红裙子?回?来,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红裙子?。”

  “我当时根本没?想过,也许是因为我的十岁生日,她才穿她最喜欢的红裙子?回?来。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找不到确切的答案了。”

  付汀梨很难在这寥寥几语中对那个陌生女?人?作?出什么评价。于是她只是听?,只是抱着?孔黎鸢,给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回?应,

  “你不是给她写了人?物小传吗?”

  “是,你要看一看吗?”

  “如果哪一天你愿意?的话,我很想要知?道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也许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孔黎鸢没?有用任何形容词来形容姜曼。

  只是在漫天尘埃里,用气音低低地说,“可惜我现在没?带过来。”

  “那回?去再看。”付汀梨很执拗。

  “也可以。”孔黎鸢说,“但内容很多的,而且也很杂,你看起?来可能会觉得很枯燥。”

  付汀梨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按了按,也柔软地笑?,

  “不会的,我这个人?好奇心重,能让我觉得枯燥的东西不多。”

  孔黎鸢没?有再说话。

  冷白月光从建筑空隙中晃进来,将她们并排坐在木椅前的黑影晃在了一起?。

  因为抱得太紧,很像是两?个人?蜷缩在一起?,变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又像是,她不仅抱住了她,还很牢牢地抱住了她的影子?。

  没?过一会,孔黎鸢开始出汗,出很多很凉的汗,濡湿了付汀梨的掌心。

  于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难过,为孔黎鸢之?前的十几个难捱的夏天感到难过。

  而孔黎鸢却好像早已习惯,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出汗。

  却还是意?识到了她在难过,于是像是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颗糖,沉默地替她剥了糖纸,然后塞进她嘴里。

  甜蜜的花生气息泛出来,付汀梨很快意?识到,她吃过这种糖果。

  是那次在北疆,萨利哈给她抓的那一把糖果,她留了一颗给孔黎鸢。

  在这一刻,孔黎鸢却很及时地将这颗糖喂给她,轻轻按住她快要皱起?来的鼻子?。

  和她说,“吃颗糖吧,不要难过。”

  原来这个女?人?在给予爱的时候,也会显露那么一点刚刚好的可爱。

  “好——”付汀梨喉咙发涩,眼眶也湿得厉害,她只能狠狠用牙磨着?嘴里甜蜜的糖果,努力?地说,

  “我不难过。”

  然而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落了泪。

  于是孔黎鸢轻轻叹一口气,用指腹轻轻刮过她眼下?的皮肤,“怎么还是让你哭了。”

  付汀梨吸了吸鼻子?,“我忍不住,不是你让我哭的。”

  “好,付老师说不是就不是。”

  “孔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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