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第11章

作者:文笃 标签: GL百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看到巴斯光年,在孔黎鸢的车里?

  兴许是注意到她有些发愣的视线,在她提问之前,孔黎鸢却先回答了,

  “有人送的,车钥匙总是不知道扔哪,就用上了。”

  “夏悦?”付汀梨问,她看到夏悦在送礼给剧组演员的时候,背着经纪人偷偷在礼盒里塞的,朝她吐吐舌头说“巴斯光年天下第一可爱”。

  “不是。”孔黎鸢拐过一个弯,说,“夏悦送的那个在公司车里用了,这个是……”

  她望她一眼,“其他人送的。”

  付汀梨迟钝地点点头,没有深入去问这个“其他人”是谁,而是又打了个哈欠,好像自己刚刚佯装打哈欠的报应来得飞快。

  “困了?”车在懒散的雨雾里前行,孔黎鸢的声音飘到耳边。

  付汀梨又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犯困地耷拉着,

  “是有点。”

  车速好像伴随着这句话慢了下来,车里的暖风也似乎消融成了暖热奶油,舒适地淌在空气里。

  “那睡会吧。”

  听了孔黎鸢这句话,付汀梨迷迷糊糊地阖上眼。

  真的睡着了。

  奇怪,明明在那个空荡的出租屋,楼上楼下的一丁点声响,墙体里的石子音、隔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楼下卷闸门呼地拉下来的声音……都能让她瞪着眼竖着耳朵听,然后心烦意乱地想拿刀砍人。

  可到了车上,外头车声呼啸,午夜街头仍旧嘈杂,尖锐的汽车鸣笛,不知从哪传来的吵闹警笛,路过时溅起的哗啦啦水声,鼎沸喧闹的夜生活男女在路旁大笑……她反而睡得安稳。

  这会她以为,这两者区别在于噪音和白噪音。

  后来才知道,出租屋里,泯灭她睡意的是二十平米的孤寂,是望不到未来的恐惧。

  而车里,安抚她睡意,将她沉甸甸压入睡眠的,是在她旁边开车的孔黎鸢。

  还有一场短暂而光怪陆离的梦,将所有元素揉杂在一起。

  梦里是加州,是敞开明亮四溢着阳光的公路,是张扬摇摆的花菱草,是她双手扣紧方向盘,将歪到不知道哪去的车拐到正道上。

  是坐在副驾驶,手肘撑在车门,在敞开的车里望着她畅快大笑的女人,是抚过她金色头发的温热手指,是女人笑着问她,

  “你要不要和我做?”

  梦里的她开着车,觉得自己好像掌舵人,不知前方去向。

  但心底尤其酣畅,似乎是因为知道就算不管去哪,悬在她们头顶的,也始终会是一轮崭新的太阳。

  在车里进行的梦永远鲜活生动,以至于当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突然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朦胧而恍惚地睁开眼,飘摇车笛在耳边响彻,尖锐地戳破梦和现实的分界线。好像虚化的雨雾正在被雨刮器一点一点拭去

  ——孔黎鸢正在车里望着她,背对着街边明亮如黎明的光线。

  手似乎恰好悬在她的头顶。

  付汀梨眨了下眼,视野被困意覆得模糊,好似充斥水汽。水汽里,她看着车外的黄色灯光融成半透明的黄油质感。

  淌落在昏蓝色车厢里,淌过孔黎鸢侧边的发,深邃的眼,饱满的唇珠,纤长的睫毛……

  她眼底有种她看不懂的情绪。不过她向来看不懂她。

  以前,她看不懂她在第一次见面说出那句惊天动地的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她看着那些似是半透明质感的光,最终从孔黎鸢睫毛上淌落下来,滴到她的眼底,缓慢晕开。

  仍然看不懂孔黎鸢为什么望着她,用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悬空的手终于落到她头上,轻轻抚过她的头发,说,

  “你头发乱了。”

第10章 「呼吸路灯」

  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她睡懵了。

  付汀梨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发现孔黎鸢已经收起那副让人费解的表情。

  按开她的安全带,漫不经心地笑,然后问她,

  “就十分钟的路,还真睡着了?”

  一边说,一边戴上口罩,隐去自己的所有表情,像是刚刚那个表情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睡了多久?”付汀梨恍惚地问。

  孔黎鸢松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十五分钟吧,不算久。”

  十分钟的路程,她睡了十五分钟。也就是说,早在五分钟之前,她们就已经到了。

  这五分钟里她在睡觉,孔黎鸢没有把她喊醒,那孔黎鸢不会一直在看着她吧?

  还没等她想通。孔黎鸢就下了车。

  付汀梨反应过来,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拨走,跟着下车,进了街边汉堡店。

  已经是深夜,空调风呼呼地驱散夜寒,店内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和顾客。点了单,她们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

  一份汉堡套餐——芝士牛肉堡,半份鸡米花和半份薯条的拼盘,一杯牛奶。

  “我问了,可乐现在只有冰的,你喝不了。”落座之后,孔黎鸢把之前穿着的羽绒服脱了。

  现在只穿着件敞开的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慵懒而凄冷地贴紧皮肤。

  像是刚从拍杂志的现场赶过来,外套和内搭都薄得跟纸片一样,被风一吹,哗啦啦地敞着锁骨处的大片皮肤。

  光是看着,付汀梨就不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衣领,庆幸自己抓了件外套出来。

  “你这个呢?”孔黎鸢指了指她的棕色粗线耳罩,像是很随意地问,“戴了一路还不够?都到室内了还不愿意摘?不嫌堵得慌?”

  “不摘,冷。”一连三个问题,被付汀梨很随意地答了。

  孔黎鸢不说话了,敞在口罩外的眼直盯着她,直把她喝的一口牛奶给盯得进了喉咙。

  她不小心呛了一下。

  孔黎鸢才又笑,仿佛看她受罪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似的,却又好心地给她递了张纸。

  然后在她想要喝牛奶的时候,抢先把她的那杯牛奶端过去,扯下口罩,动作很慢地喝了一口。

  被呛到的付汀梨仿佛视力变好了,她似乎能清晰看见,乳白液体顺着孔黎鸢的唇,淌过每一寸线条,流过不厚不薄的唇珠。

  或许不是视力发挥效用,而是鲜活的记忆通过口腔里的淡牛奶味道,产生普鲁斯特效应。

  让她想起,她们某次共享一杯牛奶时,她只小小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吞咽口中的淡软奶香,就被孔黎鸢堵住,轻滑过她口腔的每一寸。

  就好像,淌过她口腔的醇香气息,都曾从孔黎鸢不厚不薄的唇部线条、饱满而年轻的唇珠上淌过。

  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如此。

  她看到自己软顺的金色碎发,落入孔黎鸢微凸起的、汗津津的蝴蝶骨。

  而孔黎鸢喑哑而慵懒的声音,像一片软烂的云,贴在她的锁骨,

  “是这样吗?”

  “食物要同人分享才最美味。”

  注意力回到上海街边的深夜汉堡店,孔黎鸢将空了半杯的牛奶推过来,目光不咸不淡地抓住她,

  “不是你说的吗?”

  “我感冒刚好。”付汀梨提醒孔黎鸢,然后又默默拿过汉堡,“要不要掰一半给你?”

  “不会传染我。”孔黎鸢说,而后又摇头,“吃不了,明天要拍个大特写,得从现在空腹,不然会脸肿。”

  这个女人在感冒病毒面前也这么不讲道理吗?竟然命令感冒不要传染自己。

  付汀梨咬一口汉堡,“那你还喝牛奶?”

  孔黎鸢笑一下,言简意赅,“从喝完牛奶开始空腹。”

  又加一句,“怕你一个人吃觉得尴尬。”

  于是就抢了她半杯牛奶喝,一如既往地矛盾,有始有终地妄为。

  付汀梨叹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薯条和鸡米花拼盘。她能相信,孔黎鸢的确是考虑过“同人分享的食物才最美味”。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一直在笑。”她问。

  “不算好。”孔黎鸢似乎是笑着回答这个问题的,又似乎没有笑。

  付汀梨点点头。

  就好像孔黎鸢无论有多矛盾、跳脱和模糊,在她这里都很容易被理解。

  也好像她本就是一个特别宽容,且没有好奇心的人。

  她没有再继续问。但孔黎鸢却主动提起,“你为什么不问我?”

  付汀梨被店里的空调烘得舒适,被熟悉的芝士牛肉汉堡塞得暖呼呼的,

  “问什么?”

  “我以为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被扔了手中的食物……”孔黎鸢说,“起码都会生气,或者是问一句为什么。”

  “哦这个。”付汀梨吃得有些噎,很自然地接过孔黎鸢递过的牛奶,喝了一口,费劲地处理完剩余食物。

  笑了一下,说,“没必要吧,你付的钱,我白嫖,你扔了一个还赔我一百个,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不过现在两清了。”她指了指手里剩下的半个汉堡,没想过孔黎鸢说的一百个真的是一百个。

  “那如果我说……”孔黎鸢注视着她,“汉堡不是我付的钱,所以才扔了你手里那个。”

  “不奇怪吗?”

  付汀梨才想起,剧组的汉堡是孔宴请客,她说“孔黎鸢付的钱”,还是和事实有出入的。

  “那我呢?”付汀梨吃饱了有些困,声音里带着倦,“真的信了荣梧说的一百个汉堡,穿着拖鞋和随便抓来的外套,跟你一个女明星半夜出来吃汉堡……”

  “不奇怪吗?”

  “是我骗你出来的。”孔黎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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